天启三年腊月二十三，京城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玄械司主工坊的锻造声却比往日更急，刚从西北传回的战报，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陆承渊手心发颤。他站在工坊的了望塔上，望着漫天飞雪，眼前浮现的却是战报上那句触目惊心的描述：“蛮族攻城塔高十丈，玄术加固如铁石，传统投石机击之如挠痒，雁门关西墙已裂三丈。”
“陆大人，苏主事和陈主事来了。”参军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陆承渊转身下楼，工坊的议事堂里，苏清鸢正捧着战报反复翻看，陈砚心则在一旁用炭笔勾勒着攻城塔的轮廓，眉头拧成了疙瘩。桌上的茶盏早已凉透，没人有心思碰——北境的急报一天三传，蛮族首领骨牙的五万大军已在雁门关外扎营，那些由圣地玄术加持的攻城塔，成了悬在边防军头顶的利剑。
“赵虎在战报里说，这些攻城塔是用黑楠木打造的，每根木柱都刻了‘固元符文’。”苏清鸢指尖点在战报的附图上，那里画着一座形似塔楼的庞然大物，底部装有玄术驱动的滚轮，顶端能容纳二十名蛮族士兵，“传统投石机的石弹砸上去，只会留下一个浅坑，反而会被塔上的弓箭手当成活靶子。三天前，他派去偷袭的小队，全折在了攻城塔下。”
陈砚心放下炭笔，语气沉重：“离火阁刚送来一批低阶符文，我们刻了五十枚‘破甲符’，可符文附在箭上，连攻城塔的外层木甲都穿不透。圣地的‘固元符文’是高阶传承，能将木材的韧性提升十倍，寻常玄术根本破不了防。”
陆承渊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敲在雁门关的位置：“北境工坊日产五套寒区战甲，东域的能量块也供得上，可没有能破城的武器，咱们就是把战甲堆成山，也挡不住蛮族的攻城塔。苏主事，玄械司的研发署，能不能拿出办法？”
苏清鸢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走向工坊的器械区。那里堆放着几台废弃的传统投石机，木质的杠杆已经开裂，绞盘上的绳索磨得发亮。她蹲下身，抚摸着投石机的底座，突然眼睛一亮：“传统投石机的问题，在于‘力不足、威不够’。力不足，是因为靠人力绞盘发力，射程只有五十丈；威不够，是因为石弹没有能量加持，只能靠惯性砸击。”
她快步回到议事堂，拿起炭笔在纸上画起来：“我们造一台‘符文玄械投石机’。首先，杠杆和绞盘不用木头，全用玄铁打造，北境的寒铁耐磨，刚好能派上用场；其次，绞盘不用人力，改用能量块驱动——东域的高纯度能量块动力足，一块能驱动绞盘发射十次，比人力快三倍；最后，石弹上不刻破甲符，刻‘爆烈符文’，石弹落地后不是靠撞击，而是靠符文爆发的玄术冲击波，从内部震碎攻城塔的结构。”
图纸上，一台融合了玄械部件与符文元素的投石机渐渐成型：玄铁杠杆上刻着减重的星纹，绞盘连接着能量核心，石弹表面布满螺旋状的爆烈符文。陈砚心看着图纸，眼睛越睁越大：“这个思路可行！‘爆烈符文’是我擅长的，虽然是中阶符文，但能量爆发时能形成三丈范围的冲击，刚好能破坏攻城塔的内部结构。”
“但玄铁的用量不小。”陆承渊立刻想到了资源问题，“京城工坊的玄铁储备，刚够支撑战甲生产，要是再建投石机，原料就不够了。”
“我来协调。”苏清鸢立刻起身，“陆大人，您现在就下公文，让京城工坊优先供应玄铁给研发署，战甲生产暂时挪用江南送来的熟铁；东域那边，我传信给周虎，让他调两百块高纯度能量块过来，专门用于动力核心测试；北境的张满仓师傅擅长寒铁锻造，让他赶制一批绞盘齿轮，用最快的速度送抵京城。”
命令一下，玄械司的高效协同立刻体现出来。当天下午，京城工坊就将三十斤玄铁送到了研发署，工匠们连夜切割锻造，玄铁在熔炉中烧得通红，锻打声在雪夜里格外响亮。第二天清晨，东域的传信符就有了回应——周虎说能量块已装船，走秘密水道，五天内就能到京城。北境的张满仓更是拍着胸脯保证，三天内将寒铁绞盘送到，还特意加刻了防滑的纹路。
苏清鸢带着研发署的工匠们，几乎住在了工坊里。她亲自设计能量核心与绞盘的连接装置，将能量块的动力转化为绞盘的扭力，反复调试后，终于让投石机的射程达到了一百二十丈——是传统投石机的两倍多。陈砚心则带着符文师们刻制爆烈符文，为了让符文能承受投石时的冲击力，她特意在符文边缘加刻了稳定纹，确保石弹在飞行过程中不会提前爆炸。
第七天，东域的能量块和北境的寒铁绞盘同时抵达。苏清鸢立刻组织工匠组装，一台高达三丈的符文玄械投石机终于立在了工坊的空地上：玄铁杠杆泛着冷光，能量核心嵌在绞盘旁，蓝色的能量纹路沿着玄铁部件流淌，石弹则是用玄铁包裹的花岗岩，表面的爆烈符文在阳光下闪着淡红色的光。
“测试开始！目标，百丈外的模拟攻城塔！”陆承渊亲自担任指挥，挥手示意工匠们启动投石机。负责能量核心的工匠将一块能量块嵌入凹槽，扭动开关，能量核心立刻发出“嗡”的一声轻响，绞盘开始飞速转动，玄铁杠杆缓缓抬起，带着石弹对准了远处用木材搭建的模拟攻城塔。
“放！”
随着苏清鸢一声令下，工匠松开制动杆，玄铁杠杆猛地落下，石弹如流星般飞出，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冲向目标。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盯着石弹的轨迹——百丈的距离转瞬即至，石弹眼看就要撞上攻城塔，却在半空中突然爆发出一团红光。
“不好！”苏清鸢脸色大变。
红光闪过，玄术冲击波瞬间扩散开来，虽然没有伤到旁人，却将旁边的一间工具棚掀塌了半边。两名正在工具棚旁整理配件的工匠来不及躲闪，被掉落的木梁砸中了腿，疼得倒在地上呻吟。
“快救人！”陆承渊立刻冲过去，和工匠们一起搬开木梁。苏清鸢则快步走到石弹爆炸的位置，捡起一块碎石，眉头拧得更紧了——碎石上的爆烈符文已经碎裂，边缘的能量纹路杂乱无章。
“是符文镌刻的问题。”陈砚心蹲在一旁，仔细检查着符文碎片，“手工刻的符文，纹路深浅不一，能量流转时容易堵塞。刚才石弹飞行时，气流冲击加上惯性震动，让符文提前触发了。”
苏清鸢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这次测试，算是把问题暴露出来了。投石机的机械结构没问题，能量核心的动力也够，现在最大的难题，是符文镌刻的标准化。手工刻制的符文误差太大，就算我们刻一百枚，也未必有一枚能精准触发。”
陆承渊安排人将受伤的工匠送去医治，转身对苏清鸢说：“研发不能停，北境的战事不等人。你说，需要什么支持？不管是人才还是材料，我都给你调过来。”
“我需要林墨。”苏清鸢立刻说道，“他算术精准，对符文的能量路径有独到的理解，或许能从‘标准化’的角度找到办法。另外，我要暂停石弹的手工镌刻，先集中精力解决符文的问题。”
当天晚上，苏清鸢就给正在北境工坊协助调试战甲的林墨传了信。信中，她详细说明了投石机的研发情况和遇到的难题，最后写道：“符文非天书，亦非专属宗门之物，若能以算术定标准，以玄械求精准，必能破此困局。”
三天后，林墨冒着风雪赶回京城。他一进研发署，就抱着一堆算术图纸找到了苏清鸢：“苏主事，我在北境时就想过，符文的纹路可以换算成数据，只要能做出精准的模具，就能让符文的能量路径完全一致。”
苏清鸢接过图纸，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计算公式和模具草图，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议事堂里，陆承渊、苏清鸢、陈砚心和林墨围坐在一起，灯光下，他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虽然符文投石机的研发暂时遇阻，但方向已经明确——机械结构稳固，下一步就是攻克“符文标准化”的难题。
此时的北境，雁门关外的风雪更大了。蛮族的攻城塔又向前推进了半里，塔上的蛮族士兵举着弯刀欢呼，声音顺着风雪传到关内。赵虎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的敌营，手中紧紧攥着苏清鸢发来的传信符：“符文投石机已在研发，不日即到。”他摸了摸身边士兵崭新的寒区战甲，心中默念：再撑几天，玄械司的支援，就来了。
京城的工坊里，苏清鸢和林墨正在修改模具图纸，陈砚心则在一旁标注符文的能量参数，玄铁锻造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比以往更坚定。他们都知道，这台符文投石机，不仅是北境的希望，更是玄械技术从单兵战甲向大型攻坚武器跨越的关键一步——跨过去，大明的边防就有了新的屏障；跨不过去，北境的风雪，可能就要染遍山河。
深夜，苏清鸢站在未完工的投石机旁，雪花落在她的发间。她伸手触摸着冰冷的玄铁杠杆，指尖传来的寒意，却让她更加清醒。远处的钟楼传来子时的钟声，她拿出传信符，给陆承渊发了一条简讯：“研发方向已定，机械结构稳固，全力攻坚符文标准化，十日之内，必出成果。”
符纸化作一道蓝光，穿过风雪，飞向陆承渊的书房。苏清鸢转身走进工坊，灯光下，林墨还在演算数据，工匠们还在锻造模具，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却又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这一夜，京城的风雪未停，但玄械司的研发之火，却越烧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