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擎所带领的由禁军精锐组成的天听卫同监察司派出的钦差连夜出动。
这二部皆有先斩后奏之权,不必等着圣旨。
圣旨,孙公公已去请了。
李延在汤泉荒唐到后半夜才回到养心殿,孙福通扶着他上了榻,仔细的给他盖好被子,李延吐着酒气攥住他的手问:“选秀的事办了没?”
孙福通僵了下,轻柔的回答:“在办,在办,陛下,这礼部也连轴转了数月,稍许耽搁也能体谅,后宫几位贵人娘娘,不都很合陛下心意吗?”
李延忽然发怒,好在醉酒没多大力气,只是把孙福通的手甩开。
“哪朝皇帝后宫才这么几个人!朕小时候……父皇在朕这个年纪的时候!后宫还要为了新晋的妃子修宫殿!凭什么朕就……这么几个人……”
孙福通安抚了半天,看着李延快要睡过去,便说了句:“陛下,听闻这宋家有好几千万的家产呢……”
李延半梦半醒,闭着眼睛冷哼:“怎么可能只有几千万……”
孙福通假装在给他掖被子,动作很慢,迟迟没走。
忽然,李延睁开眼,坐起身,一双因为酒气浑浊的眼睛里,硬生生被他抽出几分清明,带着冰冷的戾气。
“宋显在哪儿?”
孙福通闻言心中一喜,表面上却一惊一乍。
“哎呀,奴才听闻宋显追随姜老夫人和宋家小姐往蜀国方向去了,该不会……”
李延惊的清醒过来,赤脚下地:“来人!立刻去给朕追!将宋显和姜氏一并捉拿回来!”
……
褒城。
宋显追了十二天。
终于在二月初二这日追到了蜀王妃的车马。
距离上一次进食已经是三天前,宋显倒在驿站前,被洒扫的小厮们抬了进去。
宋云瑶和姜芜正在楼下吃饭。
上一次郁擎找完她后,她不是没有质问过祖母他说的是否是真的。
祖母只跟她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宫氏满门和郑稷业,是郁擎一个人杀的,因为郁擎杀了郑稷业,所以郑家才发疯让黄姥姥要了你娘的命。”
第二句是:“你姐姐窝藏黄姥姥那个杀人犯,郁擎背弃宋家为李如月做事,你宁愿相信他们?”
宋云瑶无言以对。
黄姥姥是个亲口承认自己给郑夫人下毒的人。
宋云瑶在山上时不止一次要跟她拼命,都被姐姐拦了下来。
姐姐说黄姥姥是身不由己。
那时候她就恨,比起黄姥姥,她更恨姐姐的柔软心肠。
死的可是我们的娘啊……长姐。
而李如月,人尽皆知是李如月罚她母亲磕了五百个头才让母亲生病的。
郁擎投靠了李如月,还来哄骗她。
她怎么能因为他们而去质问祖母呢?
当下她便后悔万分,幸好祖母没有责怪她。
这会儿正吃着饭,忽听见外面一片嘈杂,紧接着小厮们抬着一个人撞开门,直接把他放在了桌子上,驿官从厨房舀了冷水泼在他脸上。
宋显被激的佝偻在桌子上,瑟瑟发抖,十分狼狈。
他红着眼环顾四周,一眼就穿过眼前小厮手臂下的缝隙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云瑶……”
他张开嘴呼唤,却声音嘶哑发不出声音,摔倒在地,扬起一片灰尘。
宋云瑶被吓的缩进姜芜怀里,姜芜淡淡看着趴在地上如一条野狗一样的宋显,眼里有怨,有恨,有决绝的冷酷,还有一丝嘲笑。
宋显说不出话,只是冲着她摇头,血红的眼里带满哀求。
求她别把云瑶带去蜀地。
宋云瑶捂着脸的手指悄悄张开一条缝隙,看着他,看了半天才感到熟悉。
“哥?”
认出他,宋云瑶冲出去,跪在宋显身边,手忙脚乱给他喂水喝。
宋显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攥住宋云瑶的手腕,攥疼了她。
“跟我回去。”
“回哪?我们的家已经没了,哥,你不知道吗?你去哪里了?你为什么把祖母一个人丢在家,你有没有想过我和祖母怎么办?!现在你来说让我跟你回去?不觉得太晚了吗!”
宋云瑶满腹的怨气,全都宣泄在了宋显的身上。
“既然你来了,就跟我们一起去蜀国……保护我和祖母。”
宋显急的再度攥紧她:“最危险的就是她!你还不明白吗?”
宋云瑶用力甩开宋显的手,站起身,失望的看着他。
“哥,都到现在了……都到祖母的面前了!你还说这种话?是谁让我们家破人亡,你真的看不出来吗!你还要维护那个大公主!她连我们的娘都害死了!哥,你真的一点亲情……一点兄妹的情分都不顾念了吗?”
宋显想说杀母亲的不是大公主,可已经没有多余的体力再说话。
他的身体再次抗议般的昏了过去。
宋云瑶终究难以对哥哥狠心,还是想照料他,把他一同带上去蜀国。
这时候,蜀王妃身边的侍从从外面进来,将手中刚从城内扒下来的通缉令拍在桌上。
“大临正在通缉你们。”
蜀王妃得信从楼上缓步下来,看着那通缉令,脚步愈慢。
“王妃,他们是通缉犯,我们还要带着他们吗?”
姜芜捏紧筷子,却不动声色,故作镇定的继续吃饭。
蜀王妃吴氏瞧见她这副模样,轻声一笑。
“带啊,当然带。”
一个有弱点的姜芜,一个必须仰仗她留在蜀地不敢回大临的姜芜,岂不是更加好用吗?
天不亮,蜀王妃的车马就出发,姜芜不愿带宋显一同上车。
宋云瑶担忧:“可是祖母,万一……”
“万一什么?难不成大公主还会让她的狗死在她眼皮子底下吗?”
宋云瑶听了这话,既安心了些,又莫名难过,接了一大壶水放在宋显的床畔,一步三回头的跟着祖母离开了。
宋显一直昏睡,褒城捕快很快得知宋醒在这,立刻派人来将此处团团围住,又叫了郎中来给他看脉,等待上差前来交接。
驿站的人才被清了出去,就又有一队车马来了驿站前。
驿官上前打量着几人,为首的两男一女,男的肥的像猪,女的一双眼睛看着就精明伶俐,另一个男的,纤细矮瘦,气质却不凡。
身后跟着二十几个人,都是简便的行装,一个个沉默不语,眼神冰冷警惕,不是善茬。
驿官心里犯嘀咕,上前恭恭敬敬的作礼:“诸位官人,我们驿站这几日不待客了,您瞧,城里的官爷们都在呢,里面有个罪犯。”
为首的三人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中间的女孩儿从怀里掏出一张通缉令:“你说的罪犯,是不是这个宋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