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月想到过姜经羽母亲和哥哥们的多种死因。
这一种是真没想到。
是真想不到。
“那你这位兄长……他献祭了这么多人,最终获得了什么?”
他总得为些什么吧?
纯粹的疯子?
姜经羽摇头:“我不关心……也不想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不管为了什么,他都已经是个疯子了!”
李如月知道,她很难在这种事情上要求姜经羽冷静。
换做谁也无法做到冷静。
“蜀王室以前也是这样吗?”
姜经羽叹息:“我问过母亲,母亲说……以前虽然也没好到哪去,但至少都是人与人之间的那点事,可如今,已经是人和鬼的事了。”
“没有一个人想搞清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没有人想改变吗?”
姜经羽苦涩一笑,抬眸看向李如月。
“公主,当你所在地方,所有人都是疯子,只有你一个人清醒的时候,你不被每天的所见所闻逼疯,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改变?哈……到底谁会改变谁?我什么都无法改变,能逃出来都已经是万幸。”
对于此姜经羽倒是很坦荡。
他愿意承认自己的力所不能及。
不像宋家孩子,总在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上苛责自己。
“那你是否知道蜀王妃吴氏是为何来找你?”
姜经羽摇头:“我还没有跟她见面,我一直躲着她,谁知道她为什么!不管是为什么,打死我都不会回去!”
看的出,姜经羽对那个地方已经不是简单的厌恶,而是恐惧。
那是他的噩梦。
顺子忽然说了一句:“那姜老夫人带着宋云瑶去蜀地,岂非是羊入虎口?”
李如月点头:“嗯,若按照世子的说法,危险的不仅仅是宋小姐,就连姜老夫人本人也……”
说到这,李如月看了郁擎一眼,郁擎看上去真的是很不适。
他觉得自己也够冷血了,一个小孩子都杀的人,足够称之为禽兽。
可到底比不过那些……
殿内一时沉寂。
李如月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
“姜世子。”
“在。”
“你想救素羽。”
“是。”
“那你去见吴氏。”
“?”
姜经羽觉得李如月是个禽兽。
他刚说了他打死也不回去!
她就拿这威胁他啦?
“韩昭知道你这么坏吗?”
李如月闻言笑了。
“你去不去?”
姜经羽盯着李如月,盯了一会儿。
“我要他陪我去。”
姜经羽用胳膊碰了碰郁擎。
“要保证能带我回来!”
李如月笑意更深:“喔,还想回来?想死在宫里,不想死在外面?”
“李如月你!啊!”
姜经羽气死了,结果刚开口就被郁擎踢的跪下,膝盖又磕疼了,趴在那里呜咽了两声。
听见他毫不掩饰的呜咽声,李如月被逗的笑出声,身体前倾:“你这德行,被北戎俘虏了,能受的住刑吗?”
“李……!”姜经羽戛然而止,偷偷看了眼郁擎,改口:“大公主,你别小看人,我姜经羽在军中,受多严重的伤,都从来不吭一声!”
郁擎好奇,在他膝盖上踢了一下。
姜经羽嗷的一声,又哼了两下。
李如月勾唇,示意郁擎带他去,郁擎也被这小子逗的心情轻松起来,颔首,拎着他准备出宫。
快出瑶光殿的门,姜经羽才想起什么:“那个宫女……”
李如月扶着顺子的手起身:“看你表现。”
待他们走远,顺子看着姜经羽背影若有所思。
“他不是真看上素羽了吧?”
李如月嗤笑。
他?
纯跟宋显是一种病。
他们这种人,心中都有一个群体,叫做无辜人、可怜人。
那种看似人畜无害的女子,都会被划分到这个群体中。
但这又是必要的。
他们一个当兵,一个查案,连这点仁慈之心都没有,也就不配干这两行。
“看没看上,都赏给他。”
顺子这次听明白了,李如月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姜经羽的命。
大约是想着韩昭回来了一起想法子把姜经羽收为己用,没想到这家伙自投罗网送上门了。
姜经羽和郁擎在朱雀大门前等待宫门开启。
郁擎靠在墙上,姜经羽蹲在他身旁。
沉默了快半个时辰,姜经羽终于按捺不住:“你胳膊怎么没的?”
郁擎抬头,下巴示意前方刚刚前来正在换铠甲的魏泰。
“啊?!魏泰砍的?魏泰?!”
魏泰姜经羽还是知道的啊。
禁军统领。
“你干什么了?刺杀皇上?”
郁擎倒不吝啬跟他讲这些:“我在太极殿拧断了大公主的手臂。”
姜经羽量自己也是见过世面的了。
但郁擎这句话还是让他怀疑了自己的耳朵。
他指了指魏泰又指了指瑶光殿的方向,恍然大悟:“喔~那丫头胳膊那个样子,是你弄的呀?你把她弄成那样,最后还认她做了主子?”
郁擎少有的勾了勾嘴角,大手扣在姜经羽脑壳上。
“你也快了。”
姜经羽还没明白:“快什么?什么快了?”
嗡隆——
朱雀大门开启。
路过魏泰的时候,姜经羽郑重的颔首问候。
魏泰冲他温和一笑,但在看见郁擎的时候脸立刻冷下来。
郁擎不以为然,带着姜经羽直奔竹清客栈。
姜芜已经说服吴氏带她入蜀,虽然她此刻落败,但这几十年来她在大临呼风唤雨的威名吴氏还是信得过。
她承诺:“如果您真能让我的儿子做王,那我一定会让云瑶姑娘成为王妃。”
姜芜摆手:“我和孙女不会永远留在蜀国。”
大清早,街上的小贩们都还没把摊位摆好,吴氏的奴仆们已经在大街上整理行装,将箱子一个一个抬上马车。
“去禀报你们主子,她要见的人来了。”
装车的奴仆听见一个低沉冷酷的声音,转头间,对上姜经羽那张酷似姜重光的脸,像见了鬼一般惨叫一声,连滚带爬跑回客栈。
片刻,先是一群嬷嬷挤在门口确认外面的人是姜经羽无误,紧接着梳妆了一半的吴氏被侍女扶着出来,看到姜经羽时又激动又苦楚的想要落泪,一时间百感交集。
客栈二楼,宋云瑶拉开门跑出来看发生了什么。
她一眼看到了郁擎,惊喜的回头:“祖母,是郁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