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的婚事正筹备的如火如荼。
内务府每日都是灯火通明,日夜不歇往王府里配置各式各样的物件,偌大的王府,一草一木都要宫里出,将内务府和造办处忙的焦头烂额。
宫里有孙福通、顺子等可靠的太监,李延并不在此事上操心。
自从宁雪颜出现,他此前沉寂了很久的孤苦与寂寞终于被唤醒,朝堂上的事情一顺,他心情就好,心情一好,就惦记后宫。
那位腰细的贵人才封了没多少天,就又封了一位贵人。
宁雪颜那夜着了风寒,正在自己的寝殿吃药,听见宫女说宫里又新封了一位宫人,据说江南小调唱的比她还要娇柔。
“人是在梅园,夜里独自一人唱曲儿扫雪,结果被路过的陛下听到,陛下循着音声问了她姓名,带回了养心殿宠幸……”
宁雪颜打翻了药碗。
这故事听着多耳熟。
她才是第一个用这法子勾引陛下的!
受了李延两个月独宠,李延对宁雪颜好的让她几乎以为自己就是得天独厚。
可过了个年,一眨眼,地底下的狐媚子都冒出来与她夺宠!
“贵人,贵人您不能出去呀,您还病着呢!”
看见宁雪颜光脚就往门外跑,宫女们一拥而上去追。
宁雪颜却什么都不顾,赤脚踩在冰凉的雪地里,长发飘逸在脑后,与白色的长袖厮缠,雪白的小腿纤细又脆弱,领口处的锁骨蜿蜒如琵琶的玉骨,美的惊心动魄。
美到任何一个太监看见,都没敢阻拦。
就连孙福通看到,都觉得这时候阻拦是个罪过,默默退到了一旁。
她就那样跑到了养心殿门口,跪在了地上。
“陛下……!”
音声娇弱、哀切,带着哭泣。
一声哭的李延从梦中惊醒,放开怀中的人,起身收束衣衫的领口,掀帘遥望,瞧见一片白茫茫里,跪着一朵在寒风中娇怯瑟抖的玉兰花。
心疼的他阔步揪开珠帘,跨过门槛,伸手去扶。
“宁儿,怎么跪着?怎么鞋都没穿?谁伺候的!”
永寿宫的宫女们这才追过来,在门口听到李延的怒喝,急的都跪倒在地,压抑着跑急了的呼吸,不敢喘气。
宁雪颜缓缓抬眸,一张不如李延巴掌大的小脸苍白、憔悴,却更让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美的摄人心魄,漆黑的眸子里蕴着泪,睫毛上的珠儿成霜,大冬天只穿着一件薄衫,双手冰凉,眼底满是无助和恐慌,何等凄楚……
李延猛地将她捞进怀里,紧紧抱住,用脸贴着他的脸,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是朕不好,是朕冷落了你……”
看着李延动容的神情与泛红的眼眶,孙福通一时间也看不出,这时候的他,想到的是谁呢?
是戚贵人?是那个后来再也没见过的宫女丹姐姐,还是……也曾穿着一件单衣站在雪里等着他从别人宫殿归来的周氏?
反正,他是见不得这个。
这女子一旦美、柔、弱,又楚楚可怜、孤苦无依,再加上看起来痴心一片,没了他就活不了的话,准得他喜欢。
孙福通也不知道这位宁贵人是有心还是无意,看样子,好像扳回一城。
不过孙福通也不着急。
他最知道,男人的心疼,比新鲜感还不持久。
今儿是来了个曲儿唱的好的,明儿来个脸更美的,人更娇的。
看他还可怜你么。
与此同时,城阳公主在东海,来到了随云观看望秦后。
秦后仍旧是一言不发,每天坐在那,东西倒是也吃几口,但吃的不多。
城阳总是说些她们以前的事儿企图能唤醒点她的温度,让她理一理她。
可秦后却好像不认识她一样,始终沉默。
城阳今日倒不是只来看她,而是有一桩重要的事要在这里做。
造办处交代采购宝石的事时,已经不早了。
城阳遍寻东海及周边,哪儿都没找着宝石商人。
原本以为简单的事情,一下子变得棘手。
因为造办处限定正月初十一定要把宝石送到,因为正月十五的宫宴贵人就要戴着那顶贵冠参加宫宴。
城阳不惜花了大价,委托着韩家底下那些行走江湖的人去打听,还动用了船只去海外收购,把底下的人弄的连个年都没过完整,总算集齐了造办处单子上点名所要的宝石。
今日要交货。
城阳坐在秦后院子里的凉亭内等候。
半个时辰后,韩家底下的一个老采办带着一个商人模样的人前来。
商人点头哈腰,将手里捧着的盒子递上:“请公主验货。”
老采办本来打算帮城阳验,城阳抬手示意不用。
她从小生活在深宫,被父皇那样宠爱,什么样的宝石在她眼里不过是一瞥就知道什么成色。
尤嬷嬷上前打开宝盒,略微调整了角度让城阳看。
城阳先定定的看了一眼,然后才捡起一颗对着阳光端详,却也不禁惊叹。
“往日进贡的,倒不见这样的好货色。”
那商人嘿嘿的笑:“进贡的东西,都是各国特产,对大临而言或许是难得的稀罕物,但这最好的,当然还是人家自己留着用,谁傻呵呵的送人呢。”
城阳冷哼。
“那是现在的皇帝不中用!我父皇在的时候,他们谁敢糊弄!不把好东西交出来,父皇的人第二日便坐在他床边喝茶!他们敢不交!”
皇帝不中用……
这话一出口,把旁边的人都吓的噤声。
那商人更是吓的好半天没说话,最终看着眼色,知道这是东海的地盘,怕皇帝和巴结皇帝都没多大意义,便秉着商人本性回话:“是,不比那时候了,那时候先帝的人无处不在,他们这些小国的王在寝殿放个屁先帝都知道,如今放开了,是愈发不尊重了,先帝时期成色最普通的红宝石,他们如今都要天价,实在是嚣张,这事儿,还要公主您多管管呐!”
商人说话的工夫,城阳已经把货验完了。
花了大价钱的,货品自然是上佳。
她收了手,尤嬷嬷盖了盖子,将宝盒捧在怀中。
城阳没有回话。
在这些商人、外人的眼中,她犹是大名鼎鼎千尊万贵的长公主,夫家又有商船又有私兵,看似好大的能力。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夫家能在先帝驾崩之后还据守东海屹立不倒,是因为韩家某种意义上承担了和齐家一样的责任。
——护航、护海、护民。
可齐家拿着朝廷的钱和兵权,是实实在在的有头有脸有名有实。
韩家呢,先帝驾崩后,他们这一条商线一直没被李延承认,不被纳入内务府或者朝廷的管辖行列,这么多年来实是在自掏腰包的给朝廷效力,给大临效力。
虽然这样的‘无偿’护海也是为了自保,可手里没有实权,也就意味着许多事情并不能插手。
插手了,就像要造反。
施展了,就像居心叵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