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年眼里,天下无不可行之事,无不能及之处。
只凭一腔热血,事情就要干的成。
因为热血燃到了这儿,他们自己也冷却不掉。
最遭殃的,就属郑孝真、宫奇案这两个舅舅。
他们的大外甥,都是什么样的人物?
宋显不必说,他打出生除了家中长辈、皇帝之外,没跟任何人低过头,他心里什么也不怕,想到什么就去做。
他知道什么世故、人情?知道官场的错综复杂,还是知道办事情该是怎么个章程?
在他脑子里,没有这些的!
他一出来,就能给天捅破个窟窿。
郑稷业,有过之无不及。
他像了母亲,要强!
像了父亲,聪明。
一个聪明的人要强,且人在少年,一腔热血,那比宋显这种犟种还要危险。
丝绸被劫的事情一出,郑稷业回去求了母亲,母亲顾不上她。
去求了郑孝真,郑孝真也糊弄他。
他跑回杭州找舅舅要人,宫奇案却阻拦了他多回,不但不给人,还派人盯着不准他乱跑。
第三次争论无果,郑稷业决定靠自己。
他要去蓬莱找齐老太公!
入夜,郑稷业假意去找郑元亨,装的是心情郁闷喝了大酒,实则把郑元亨的衣服扒了,抱了个女人便上马从后门溜了。
宫家人素来不在意郑元亨,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尤其是带个女人骑马出去了,更没人觉得会有什么。
郑稷业一路狂奔,到了码头将女人丢下,自己跳上了船。
“快划船!”
船夫站在船头没动,郑稷业回头怒吼:“让你划船听不到吗!”
他将身上郑元亨的衣服脱下来摔在船夫的身上,掏出一包银子丢在甲板上。
“快走!”
船夫看清了那身衣服下的人,帽檐底下的脸一笑,撑动长杆离岸。
夜里风凉,寒意森森。
郑稷业抖了抖,捡起地上的衣服进船舱,屁股刚坐下,便触到一片凹凸不平,惊的弹起来,底下一双手从后面扼住他的脖子。
对面隐匿在黑暗里的人黑影打出火,照亮他的脸。
两个暗影粗重的呼吸在狭小的船舱里带着些许酒气。
“是他吗?”
“是吧?”
“这是那个老大还是老二啊?这衣服是老大的吧?”
“人是老二。”
“怎么说?”
“主子信上说腰部以下都打断。”
“包括那个吗?”
“包括吧?腰底下……”
举着火折子的人在自己腰间比划。
夏康点点头,把郑稷业的腿摆出来直直的搭在桌子上。
凳子拿起一根粗棍子准备往下砸。
郑稷业吓的大叫。
夏康把袜子塞进他嘴里,怕他咬到舌头。
凳子使了浑身劲儿砸了两下,夏康觉得断的不够彻底,又追加了两下。
三条腿都打断后,船夫调转船头,三人将双腿扭曲疼昏过去的郑稷业丢上岸,方才被丢在那的女人还没走,瞧见郑稷业扭曲的腿,尖叫起来。
夏康带着人路过她,故意说道:“能回去给老太太交差了。”
……
自那日进宫准备看笑话落空之后,宫夫人就没敢再带女儿入宫,她一直在观望,也不确定宋云瑶到底有没有出事,更不确定城阳公主是否发现她做了什么。
城阳公主心里那口恶气还没出,却也知道宫夫人和郑孝真关乎朝局,李如月对他们另有用处和安排,小半个月来,一直都在折磨张美人。
可怜的张美人,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白天在城阳这里受完折磨,晚上想去求求李延给她做主,结果还被太监拦在外头,不给她好脸色看。
张美人每天回去哭,她的女儿五公主瞧见她这样,脑海里想到一个人,傍晚时分用完晚膳,偷偷跑出去,任由宫女在后面追,一路跑来了瑶光殿。
“我要见长姐。”
五公主样貌随了张美人,小小年纪便显出精致与灵气,声音奶声奶气,小手背在身后,眼睛往里面瞟。
宫女们禀报了李如月,李如月对小五只是略有印象。
因为她是个小跟屁虫,头上姐姐多,平时都是跟在姐姐们屁股后头,姐姐们干什么,她就跟着干什么。
但又绝非是个老实孩子,只看她的眼睛,李如月就知道她是有主意的,不过她似乎是个天生谨慎的性子,更喜欢观察。
就从今日她能主动来瑶光殿找她便可以看出,这丫头不仅仅善于观察,而且很聪明,她可以一眼看的出宫里这些人的关系,还有谁说话顶事儿。
上次城阳公主宫宴,李如月训斥了三公主之后,五公主就一直很害怕这位长姐,平日在书院总暗中观察她。
瞧见淘气的三哥在她面前服服帖帖,小五就知道长姐很厉害。
加之张美人这几日受罚也四处打听了城阳公主到底是为什么这样,旁人只知道城阳公主折磨张美人之前去过瑶光殿。
张美人没多在意这个细节,但是五公主记住了。
她觉得症结就在这里。
解铃还需系铃人。
李如月入主瑶光殿至今,还没有一个妹妹主动来找过她。
因此宫女通禀的时候,她有些意外,脑海里还回忆了半天。
李承泽笃定:“小五是来看我的。”
结果五公主一进去就冲着李如月盈盈一拜:“和颜拜见长姐,长姐吉祥安康。”
李如月把书搭在腿上,叫雀儿把点心都摆在面前的小茶几上给她吃,还让厨房去做奶冻来,小五毫不客气的往榻上拧,脱了鞋盘腿坐着,开始吃点心,一点不见外。
李如月盯着她吃点心的模样,指尖在书面上轻轻敲,倒好奇这么个小小的人儿能说出什么话。
谁料小丫头点心渣子糊了满嘴,奶声奶气问:“长姐,我们这些妹妹里面,你最喜欢哪一个呀?”
说话跟个小大人一样,李如月挑眉,饶有兴趣。
“你觉得谁最讨人喜欢?”
“当然是六妹妹,不过母亲说六妹妹回老家了。”
李承泽的茶喷了出来,被小藤子拎了出去。
李如月审视着她,想看她这是有意提起,还是无心之失。
看了半天,都觉得这小妮子根本不知道她娘说的那句‘回老家’是什么意思。
“其次,我觉得就是我了。”
小五很自信,扬起下巴,拍拍胸脯,毛遂自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