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温情与坚定尚在胸间回荡,现实的危机便已如影随形地迫近。
就在团队结束休整,准备依照既定路线向西北方向迂回,寻找进入北方草原相对安全的通道时,赵虎派出去探查前路兼警戒后方的护卫,连滚爬爬地冲了回来,脸上血色尽失,写满了惊惶。
“大人!不好了!”他几乎是扑到陈远面前,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因极度紧张而嘶哑,“后面……后面出现大队官兵!烟尘滚滚,看得很清楚,是雍州府的旗号!距离我们不到二十里了!而且……他们打出的旗号是缉拿‘勾结异族、戕害官差’的要犯顾云!”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王八蛋!”赵虎猛地一拳砸在旁边一块风化的岩石上,碎石簌簌落下,他额角青筋暴起,怒骂道,“王刺史那个老狐狸,终于还是撕破脸了!定是看我们这么久没被玄狼族干掉,又跑出了他的地盘,他没法向背后的人交代,又怕我们活着回去揭露他的勾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咱们按上个通敌叛国的泼天罪名,想杀人灭口,永绝后患!”
陈远眼神骤然冰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他料到王刺史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却没想到对方手段如此狠绝毒辣,竟直接动用边军,以官方名义进行跨域追剿!这顶“勾结异族”的帽子一旦坐实,他们在大晟境内将寸步难行,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钦犯,甚至连累远在京城的苏清月和四皇子萧景琰。
“有多少人?兵种配置如何?”陈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沉稳,但紧握的指节微微发白,透露出他内心的波澜。
“起码……起码有两三百骑!”前哨护卫吞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说道,“全是轻骑兵!甲胄齐全,弓箭、马刀配备精良,看那股子肃杀气势,绝对是雍州边军中的精锐,绝非寻常府兵可比!”
两百多精锐骑兵!如同一股钢铁洪流。在这片相对开阔、视野良好的戈壁地带,对于他们这支仅有五人、拥有少量骆驼但主要依靠步行的渺小队伍而言,简直是无法抗衡的毁灭性力量。骑兵的机动力和冲击力,足以在短时间内将他们彻底冲垮、分割、歼灭。一旦被追上,绝无幸理,连逃跑都是一种奢望。
“妈的,这是不给我们留一点活路啊!”赵虎咬牙切齿,眼中迸射出野兽般的凶光,“前有玄狼族那群狼崽子虎视眈眈,后有朝廷认证的骑兵追剿,咱们这是掉进风箱的老鼠——两头受气,被夹在绝境里了!”
形势在顷刻间急转直下,危如累卵。他们原本的计划是隐匿行踪,悄无声息地潜入北方,现在身后却缀上了一支庞大且名正言顺的官方追兵。无论他们往哪个方向转移,在骑兵的快速机动和地毯式搜索下,行踪都将暴露无遗,如同秃子头上的虱子。
“不能硬拼,螳臂当车只是送死。也不能被他们纠缠住,拖延下去只有死路一条。”陈远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分析着眼前绝望的局势,寻找那一线生机。他的目光如同锐利的鹰隼,扫过周围的地形,最终定格在西边——那片在烈日下蒸腾着扭曲空气、浩瀚无垠、吞噬了无数生命的——死亡沙海。
只有那里!只有进入环境极端恶劣、地形复杂多变、足以让骑兵优势荡然无存的沙漠深处,利用流沙、沙暴、缺水和方向迷失这些天然的屏障,才有可能甩掉这支如蛆附骨的追兵,搏得一线生机。
但同样,沙漠本身就是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无情、不以任何人意志为转移的敌人。踏入其中,无异于将一半的命运交给了喜怒无常的死神。
“转向西,进沙漠!”陈远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慌乱与恐惧,“抛弃所有不必要的辎重,只带必备的清水、食物和药品!快!动作要快!”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恐惧。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团队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迅速行动起来,忍痛将多余的行李、不必要的工具甚至部分财物就地掩埋,只背上最宝贵、最关乎生存的物资,驱赶着骆驼,向着西边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金黄色的死亡之海,开始了悲壮而决绝的亡命奔逃。
身后,地平线上,烟尘愈盛,如同不断逼近的死亡阴云,那是雍州骑兵铁蹄催命的信号。前路,沙丘连绵,寂静无声,却隐藏着更为未知和残酷的考验。团队陷入了成立以来,最为严峻和绝望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