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霜露凝结在京城纵横交错的巷陌间,将青石板路面浸染得一片湿滑阴冷。戌时刚过,街市便已沉寂下来,唯有打更人老孙头佝偻的身影还在夜色中蹒跚前行。他紧了紧破旧的棉袄,手中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不定,映得脚下方寸之地忽明忽暗。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沙哑的吆喝声在空寂的巷道里回荡,带着这个季节特有的萧索。行至城西葫芦巷口时,老孙头忽然打了个寒颤。不是被夜风所侵,而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甜腥气,像是屠宰场里尚未凝固的血。
他犹豫着提灯往巷内照去,昏黄的光晕在黑暗中撕开一道口子。巷子深处,隐约可见一个身着红衣的身影倚墙而坐,那抹刺目的猩红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
谁家娘子这般时辰还坐在此处?老孙头喃喃自语,壮着胆子往前挪了几步。
灯笼的光终于完整地照亮了那个身影——是个梳着待嫁发髻的年轻女子,身上穿着绣金描凤的嫁衣,头上盖着绣并蒂莲的红盖头,姿态端庄得仿佛正要拜堂的新娘。可当老孙头的目光下移,看到的却是从盖头下沿蜿蜒而下的暗红血痕,以及嫁衣前襟那片被浸透的深色。
救、救命啊!老孙头失声惊叫,踉跄后退时踢翻了灯笼。在最后的光亮熄灭前,他瞥见女子脚边用鲜血绘就的诡异符号——那图案似字非字,似画非画,扭曲的线条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仿佛某种来自阴间的请柬。
梆子落地的闷响与更夫仓皇逃窜的脚步声,成了这个月圆之夜最刺耳的注脚。
......
翌日寅时三刻,刑部衙门的偏院内已是灯火通明。
陈远将最后一味药材放入药杵中研磨,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墙上那张手绘的京城舆图。数个用朱砂标记的地点间,都用墨线串联着相似的符号——那是他穿越以来始终未能破解的谜题。
大人。阿青捧着还带着夜露的卷宗快步进来,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紧张,京兆府刚送来的急案,说是...又出现了那个符号。
陈远接过卷宗的手指微微一顿。展开细看时,绘有血符号的附录让他瞳孔骤缩——虽然线条歪斜扭曲,像是生疏的模仿,但那个独特的漩涡状基底与延伸的触须,分明就是轮回之眼的雏形。
备车。他放下药杵,抓起搭在屏风上的官服,让赵虎带上勘察箱。
晨光微熹时,三骑快马踏碎京城清晨的宁静。陈远在颠簸的马背上闭目沉思,那个未完成的血符号在他脑海中不断重组变形。这不是随机的杀戮,而是某种仪式的开端——他几乎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的、来自黑暗祭坛的血腥气息。
当葫芦巷口那具穿着嫁衣的尸身映入眼帘时,陈远勒紧缰绳,目光落在死者脖颈那道细如发丝的伤口上。伤口边缘整齐得不可思议,仿佛不是夺命的凶器,而是完成仪式的祭刀。
师父您看!阿青突然指着地面惊呼。
朝阳初升,金辉洒在巷口的青石板上。直到此刻他们才看清,那个用鲜血绘制的符号边缘,竟隐约泛着某种矿物研磨后的细微闪光。陈远蹲下身,用银针小心刮取少许,只见针尖瞬间蒙上层淡青色的薄霜。
月圆之夜,待嫁红衣,未完成的神印......他喃喃自语,抬眼望向城南方向。在那里,皇城司的暗探昨日刚回报过,有游方僧人在市井间散布着月夜新娘的诡异传说。
秋风卷起落叶掠过巷口,带着刺骨的寒意。陈远轻轻为死者合上圆睁的双眼,指尖触及她冰冷肌肤的刹那,某个记忆碎片突然闪现——在现代案件的证物照片里,受害者的首饰盒内衬上,也曾发现过带着相似矿物粉末的痕迹。
通知四殿下。他起身时,官袍下摆掠过地面那个未完成的血符号,告诉殿下,我们要面对的,恐怕不只是个连环杀手。
阿青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不禁打了个寒颤。晨曦中,那个残缺的符号仿佛活了过来,扭曲的线条正对着城南的某个方向,发出无声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