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煞真人的提点,让墨尘对南宫家近期异乎寻常的“热情”有了新的审视。他并未打草惊蛇,反而顺势而为,在与南宫家处理一些协作事务时,态度比以往更为和煦,甚至偶尔会“不经意”地透露一些无关紧要的、关于道枢未来发展规划的“内部消息”。
这一招“欲擒故纵”果然奏效。南宫家那边,尤其是负责与道枢对接的那位族老南宫明,态度越发殷勤,几次三番邀请墨尘前往南宫家在本州的别院“品茗论道”,均被墨尘以事务繁忙婉拒,但拒绝得并不坚决,留有余地。
这一日,南宫明再次发来请柬,言及得了一罐西域来的“魔灵茶”,据说有淬炼神识之奇效,特邀墨尘共品。请柬末尾,还隐晦提及,其家族一位闭关多年的老祖宗近日即将出关,对墨尘这位年轻俊杰颇为欣赏,望能一见。
“魔灵茶?西域?”墨尘看着请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名字,这来历,结合之前的线索,未免太过巧合。他感觉,鱼儿可能要上钩了,或者说,对方终于要亮出些真东西了。
他并未立刻回复,而是先去找了鬼煞真人。
“师父,南宫家再次相邀,此次提到了西域的‘魔灵茶’,以及他们一位即将出关的老祖。”墨尘将请柬递给鬼煞真人,“弟子觉得,此行或有机会接触到更深层的东西,但也风险难料。”
鬼煞真人扫了一眼请柬,指尖在其上轻轻一点,一丝微不可察的混沌气息融入其中。“去吧。此柬已被我种下‘虚空印’,可于关键时刻护你周全,亦能让我感知你所处之境。”他顿了顿,补充道,“魔灵茶,若真是西域黑煞宗特产,其内必含隐晦魔念,可乱人心智,控人神魂。你功德在身,当可无虞,但需谨守灵台,将计就计,看看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有了师父的保障和指点,墨尘心中大定。他回复南宫明,答应赴约,时间就定在次日傍晚。
消息传出,九州论坛上又小小地热议了一番,大多猜测这是天刑道枢与中州古老世家关系升温的信号,甚至又有八卦党开始嗑墨尘和南宫家某位小姐的cp。墨尘看着这些评论,哭笑不得,也只能由他们去。
次日傍晚,墨尘只身赴约,并未大张旗鼓。南宫家在本州的别院坐落在一片灵秀的山谷之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布局雅致,灵气充沛,尽显古老世家的底蕴。
南宫明亲自在门口迎接,笑容满面,热情地将墨尘引入一间布置极为精美的静室。室内已有两人等候。一人是位身着鹅黄衣裙、容貌清丽绝伦的少女,正是南宫明之前试图撮合的那位嫡女,名为南宫婉。另一人则是一位身着朴素灰袍、面容枯槁、气息却如渊似海的老者,闭目盘坐于主位之上,想必就是那位“即将出关”的老祖了。
“墨巡察使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南宫明笑着引荐,“这位是我家三叔祖,南宫博老祖。这位是小女婉儿。老祖,婉儿,这位便是如今名动九州的墨尘墨巡察使。”
南宫婉起身,盈盈一礼,声音清脆:“见过墨巡察使。”她目光清澈,带着几分好奇与羞涩,看不出丝毫异常。
那南宫博老祖缓缓睁开眼,他的眼神浑浊,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目光在墨尘身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声音沙哑:“后生可畏。”算是打过了招呼。
墨尘不动声色,执晚辈礼:“晚辈墨尘,见过南宫前辈,南宫小姐。”他心中警惕,这南宫博的气息确实深沉,至少是元婴后期,甚至可能触摸到了化神门槛,但隐隐给他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仿佛其体内潜藏着某种阴寒之物。
分宾主落座后,南宫明亲自沏茶。他取出一套古朴的茶具,又拿出一只密封的玉罐,打开后,一股奇异的茶香弥漫开来。这茶香初闻沁人心脾,细品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勾动人内心深处欲望的诡异气息。
“此乃西域奇珍‘魔灵茶’,据说生于魔气边缘,汲取阴阳之气而生,饮之可淬炼神识,感悟天地玄妙。”南宫明一边熟练地冲泡,一边介绍,他将第一杯茶恭敬地奉给南宫博,第二杯则端到墨尘面前,“巡察使请尝尝。”
墨尘端起茶杯,目光扫过杯中茶水。茶水呈暗金色,其中仿佛有细微的黑色流光游动。在旁人看来,这或是茶韵灵性,但在墨尘感知中,那分明是极其隐晦精纯的魔念!若非他身负功德,灵觉敏锐,几乎难以察觉。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与期待,依言轻呷一口。茶汤入口,一股炽热与阴寒交织的奇异力量瞬间冲向四肢百骸,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直冲识海,试图搅乱他的心神,种下魔念。
然而,墨尘识海中功德金光微微一闪,那股入侵的魔念如同冰雪遇阳,瞬间消融,反而被功德之力炼化,转化为一丝精纯的精神力,滋养了他的神识。那炽热与阴寒的茶力,也被他强悍的肉身和功德根基轻易承受、化解。
“好茶!”墨尘放下茶杯,赞了一声,眼神清明,气息平稳,仿佛只是喝了一杯普通的灵茶。
南宫明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随即笑容更盛:“巡察使喜欢就好。”他看向南宫博。
南宫博浑浊的眼中也掠过一丝异色,沙哑开口:“小友根基之扎实,心志之坚定,实属罕见。这魔灵茶之力,等闲元婴饮下,也需运功化解片刻。”
“前辈过奖了。”墨尘谦逊道,心中却更加确定,这茶绝对有问题。对方在试探他的根基和心志!
接下来,南宫明与墨尘闲聊起来,话题多是围绕天刑道枢的理念和发展,偶尔南宫婉也会插几句言,言语间对功德体系颇为推崇,问了一些具体操作的问题,显得天真而好学。南宫博则大多时间闭目养神,偶尔睁眼,目光似乎总是不经意地扫过墨尘放在手边的功德幡。
酒过三巡,茶过五味,气氛看似融洽。
忽然,南宫博看向墨尘,缓缓道:“墨小友,老夫观你这宝幡,神光内蕴,似与寻常功德法器不同,不知可否让老夫一观?”
图穷匕见!终于提到功德幡了!
墨尘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南宫前辈,此幡乃家师所赐,与晚辈心神相连,恕不便轻易示人。”
“哦?”南宫博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一股无形的威压悄然弥漫开来,“老夫只是好奇,并无他意。小友莫非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旁边的南宫明也帮腔道:“是啊,墨巡察使,三叔祖他老人家只是见猎心喜,绝无恶意。”
南宫婉也投来期待的目光。
墨尘感受到那股逐渐增强的、带着一丝阴冷邪异的威压,心知对方这是软的不行想来硬的了。他一边暗中沟通师父种下的“虚空印”,一边做出挣扎犹豫之态,最终仿佛抵不住压力,无奈道:“既然前辈执意要看,那……好吧。”
他缓缓拿起功德幡,似乎极不情愿地递向南宫博。
就在南宫博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枯瘦的手掌即将触碰到幡杆的瞬间——
异变陡生!
功德幡毫无征兆地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金光!一股磅礴浩大、专克邪祟的净化之力轰然爆发,并非针对南宫博,而是如同涟漪般扫过整个静室!
“啊!”
南宫婉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上一道淡淡的黑气被金光逼出,瞬间蒸发,她眼神一阵恍惚,随即恢复了清明,却带着茫然与一丝后怕。
南宫明更是闷哼一声,连退数步,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周身气息一阵紊乱。
而首当其冲的南宫博,反应最为剧烈!他周身灰袍鼓荡,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带着腐朽与死寂气息的黑气被迫从他体内涌出,与功德金光激烈对抗,发出“嗤嗤”的腐蚀声!他原本浑浊的眼睛瞬间变得一片漆黑,充满了暴戾与怨毒,死死盯住墨尘!
“小辈!你诈我?!”沙哑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
墨尘手持金光万丈的功德幡,傲然而立,脸上再无之前的谦和,只有冰冷的嘲讽:“若非如此,怎能逼出你这藏身人皮之下的魔物?南宫博老祖?恐怕早已被你这域外天魔夺舍了吧!”
他早就怀疑,南宫家一位久不出世的老祖,为何偏偏在他调查期间“即将出关”,还对他如此“欣赏”。结合魔灵茶和对方对功德幡的觊觎,他大胆猜测,这南宫博早已非本人,而是被那暗势力派来,专门针对他、甚至想夺取功德幡的棋子!
方才他假意退让,在对方心神松懈、即将触碰到功德幡的瞬间,骤然引动幡内功德之力,果然逼出了对方的原形!
“找死!”被揭穿身份的“南宫博”厉啸一声,枯瘦的手掌化作利爪,携带着滔天魔气,直取墨尘面门!这一击,已然超越了元婴范畴,达到了化神边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墨尘身前虚空一阵扭曲,鬼煞真人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只是袖袍轻轻一拂。
那恐怖的魔爪,连同其后汹涌的魔气,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壁垒,瞬间凝固,然后寸寸碎裂、湮灭!
“区区一缕天魔分神,也敢夺舍现世?”鬼煞真人目光淡漠地看着那惊恐万状的“南宫博”,如同看着一只蝼蚁。
“不……不可能!你怎么会……”那天魔分身发出绝望的嘶吼。
鬼煞真人不再多言,伸手虚握。
“噗!”
那占据南宫博躯壳的天魔分神,连同其寄居的肉身,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捏碎的鸡蛋,瞬间化为齑粉,只留下一缕精纯的本源魔气,被鬼煞真人随手收起。
静室内,一片死寂。
南宫明和南宫婉瘫软在地,面无血色,看着眼前的一幕,浑身颤抖,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恐怖的真相吓傻了。
墨尘收起功德幡,看着惊魂未定的父女二人,沉声道:“南宫家主,南宫小姐,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你们南宫家,或者说,控制你们南宫家的那股势力,究竟想做什么了吗?”
夜探南宫,逼出天魔。这看似平静的夜晚,终于撕开了阴谋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