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过广场上横七竖八、失去战意的审判军团成员,墨尘的步伐沉稳而坚定。鞋底敲击在光洁的、镌刻着神圣花纹的石板上,发出清晰而孤寂的回响,在这片被圣光笼罩、此刻却弥漫着失败与恐慌气息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无波。
“圣光……如此排外且僵化的力量体系,为何能发展到如此规模?其本源究竟为何?与银袍人追求的‘常量控制’,是否存在某种内在的相似性?” 疑问如同水底的暗流,在他心中盘旋。击败这些守卫者容易,但理解这股力量的本质,或许才是应对未来更大危机的关键。
越是靠近那座宏伟的中央大教堂,那股精纯的圣光本源气息就越是清晰,同时也更能感受到那股与之纠缠的、冰冷的银色时空波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此地诡异地共存,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这让墨尘心中的警惕又提升了几分。
教堂那扇巨大的、镶嵌着彩色琉璃、描绘着神只创世与救赎场景的大门,在他面前无声地开启,仿佛某种存在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
门内,并非想象中的信徒祷告之所,而是一个极其广阔、穹顶高耸的圆形大厅。大厅四周矗立着巨大的、雕刻着天使与圣徒的石柱,地面是由纯净的白色玉石铺就。而在大厅的最中央,没有神像,没有祭坛,只有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不断散发着柔和而纯粹白光的——光之源!
它如同一颗跳动的心脏,缓缓脉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令人心神宁静、却又带着无形威严的光芒。那便是圣光本源!其精纯程度,远超外面那些骑士和主教所使用的力量。
然而,吸引墨尘目光的,并非仅仅是这圣光本源。而是在这本源光球的下方,地面上刻画着一个极其复杂、与整个圣光风格格格不入的——银色法阵!法阵的线条冰冷而精准,散发着属于银袍人的独特时空气息,一道道银色的能量流如同锁链般,缠绕而上,与那圣光本源连接在一起,似乎在……抽取,或者引导着本源的力量!
“果然!银袍人不仅仅是在利用扶桑余孽和西方联军牵制九州,他们真正的目标之一,竟然是这圣光本源?!” 墨尘心中剧震。“他们抽取圣光本源做什么?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体系,如何能够兼容?难道他们想……” 一个大胆而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让他脊背微微发凉。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疲惫,却又带着一种奇异平静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
“你来了,东方的守护者。”
墨尘循声望去,只见在大厅的一根石柱旁,阴影之下,坐着一位身着朴素白色麻衣的老者。他须发皆白,脸上布满皱纹,手中握着一根简单的木杖,身上没有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苦修者。但墨尘却能感觉到,这位老者与整个教堂,与那圣光本源之间,存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层次的连接。
“你是何人?”墨尘没有放松警惕,目光扫过那被银色法阵缠绕的圣光本源,意思不言而喻。
老者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清澈得仿佛能看透人心的蓝色眼眸,那眼眸中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也带着一丝难以化解的悲哀。
“我是此地的上一任‘圣光指引者’,你可以叫我埃德加。”老者的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也是……眼睁睁看着圣光被亵渎,却无力阻止的罪人。”
他的话语,让墨尘心中一动。“上一任?被亵渎?”
“你看到了吧,”埃德加的目光也投向了那被银色锁链缠绕的光球,眼中满是痛惜,“那纯净的、源自至高善意的圣光之源,如今却成了异域来客抽取力量的工具。”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阻止?你身为指引者,难道没有力量摧毁那个法阵?”墨尘问道,同时神识仔细探查着老者,确认他体内确实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力量残留,仿佛一个彻底的凡人。
埃德加苦涩地摇了摇头:“阻止?如何阻止?当‘神谕’降临,要求我们与‘时空之客’合作,向东方传播圣光‘荣光’时,我便已提出了异议。我认为圣光的真义在于感化与救赎,而非征服与毁灭。但……我的声音太微弱了。新的指引者,更倾向于‘神谕’的意志,他们获得了更强大的‘恩赐’,而我……因质疑‘神谕’,已被剥夺了与本源深度沟通的权柄,形同废人。”
“神谕?” 墨尘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银袍人……竟然能冒充他们信仰的神灵,直接下达神谕?这是何等可怕的渗透手段!他们对于意识与信仰的操控,竟然达到了这种地步?!” 这比单纯的力量对抗更加令人心惊。
“他们抽取圣光本源,究竟意欲何为?”墨尘沉声追问。
埃德加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回忆,也似乎在挣扎,最终,他缓缓说道:“具体目的,我并不完全知晓。但他们曾提及,需要一种‘纯粹秩序之光’,与另一种‘极端混乱之暗’(我怀疑指的是扶桑故地的业力结晶)进行某种‘常量校准’与‘序列融合’实验……似乎,是为了打造一把……钥匙。”
钥匙!
又是钥匙!与玄玣子长老预言中,开启虚无骸封印的“时间之钥”、“因果之钥”并列的……难道会是“秩序之钥”?!银袍人收集极端业力(混乱之暗),抽取圣光本源(秩序之光),是为了人为制造第三把钥匙?!
这个推断让墨尘头皮发麻!如果让他们成功,集齐三把钥匙,魔神虚无骸的封印……
他不敢再想下去。
“看来,你也知道‘钥匙’的事情。”埃德加看着墨尘骤变的脸色,轻轻叹了口气,“圣光,本应是抚慰心灵、指引向善的力量。但当它被偏执所驱动,被异客所利用,其本身,也成为了灾难的一部分。年轻人,我能感觉到,你身上有一种与圣光同源,却更加包容、更加温暖的光明力量……或许,你能拯救它,让它回归本来的面目。”
埃德加的话语中带着一种托付的意味,也让墨尘心中一动。金莲的生机之力,确实与圣光在“善”与“净化”层面有共通之处,但本质更高。能否以金莲之力,反向净化这被银袍人法阵污染的圣光本源,甚至……切断银袍人的抽气?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风险未知。
“若是成功,不仅能破坏银袍人的计划,或许还能让这股强大的圣光力量,不再被用于侵略。若是失败……可能会引发本源暴走,甚至惊动银袍人背后的存在……”
墨尘看着那被银色锁链束缚、依旧散发着纯净光芒,却又透着一丝不协调的圣光本源,内心陷入了激烈的斗争。理智告诉他,最稳妥的做法是直接摧毁这个法阵和本源,一了百了。但埃德加的话语,以及他内心深处对“维系平衡”、“引导向善”的功德真义的理解,又让他犹豫。
摧毁,是终结,但也是一种浪费,更是将这股力量彻底推向了对立面。
引导与净化,虽然风险巨大,却可能为未来争取到一个潜在的盟友,或者至少,让这股力量不再为虎作伥。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埃德加那双充满悲哀与期盼的眼睛,又看向那被束缚的圣光本源。
“罢了,既然走上了这条守护与平衡之路,总不能只挑容易的路走。风险与机遇并存,这或许……也是一场对自身之道的考验。”
墨尘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向前几步,靠近那悬浮的圣光本源与银色法阵。
“我试试。”他对埃德加说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能否成功净化圣光本源?银袍人的“钥匙”计划究竟进行到了哪一步?这圣辉岛的深处,又是否隐藏着更多的秘密与危险?
所有的答案,都系于他接下来这充满未知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