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的身影如同一道撕裂天穹的金色流星,以近乎燃烧灵力的速度,横跨大半个九州,向着西北方向疾驰。脚下的山河湖泊化为模糊的色块向后飞掠,唯有耳边呼啸的狂风,如同他内心焦灼与怒火的嘶鸣。
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赵乾传来的最后讯息——“云逸叛逃!启动‘暗痕’自毁程序,毁研究室,重伤林长老,向西北方向遁去!”
林师妹重伤……研究室被毁……云逸!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在他的心上。他仿佛能看到总部那间充满药香和古籍气息的研究室,如何在自毁程序的灵能爆炸中化为废墟;能看到林婉清那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脸庞,如何因突如其来的背叛和袭击而失去血色,倒在瓦砾之中;更能看到云逸——那个他曾经寄予厚望的年轻人,在完成这一切后,如何决绝地转身,投向戈壁的荒凉与黑暗。
为什么? 这个问题如同梦魇般纠缠着他。为了力量?为了知识?还是从一开始,那个在考核中眼神纯粹的少年,就只是一场精心编织的幻影?
数日后,一片无边无际的、仿佛被烈日烤焦的赭黄色大地,如同巨兽的尸骸般匍匐在天际线下。黑风戈壁到了。
这里曾是“圣教”的重要据点,被墨尘与鬼煞真人亲手拔除,祭坛化为废墟。如今,残破的黑色石柱如同断折的肋骨,零星散落在沙丘之间,述说着往日的疯狂与如今的死寂。干燥的热风卷起沙砾,拍打在脸上,带着一股铁锈与腐朽混合的刺鼻气味。天空是一种病态的灰黄色,太阳如同一个垂死的火球,有气无力地悬挂着,投下扭曲的光影。
墨尘悬浮在半空,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向着戈壁深处蔓延。功德金光在体表流转,驱散着空气中残留的、若有若无的魔气与怨念。他很快就捕捉到了两股正在激烈碰撞的气息——一股狂暴刚猛,带着熟悉的雷火之意,是赵乾!另一股则阴冷诡谲,能量属性杂乱,却透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疯狂,正是云逸!
他身形一动,瞬间跨越数里距离,落在一座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开的沙丘之上。
下方的景象,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在一片相对平坦的戈壁滩上,赵乾浑身浴血,黑色的劲装多处破裂,露出下面翻卷的、带着焦黑痕迹的伤口——那并非纯粹的法术伤害,还夹杂着某种阴毒的腐蚀性能量。他手中的巨剑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炽烈的雷光,如同发怒的雷神,将扑来的几条由阴影和沙砾构成的、不断蠕变的怪异触手斩断。
而他的对手,云逸,此刻的形象几乎让墨尘认不出来。
原本整洁的研究袍变得褴褛不堪,沾满了沙尘与暗红色的、不知是他自己还是别人的血迹。他脸上那副标志性的水晶眼镜早已不见,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瞳孔深处闪烁着混乱银芒的眼睛。他的身形似乎比平时高大了一些,周身缭绕着不稳定的、混杂着原本灵力、暗影能量以及一丝银色时空之力的诡异气息。他不再使用任何熟悉的道法,而是如同一个疯狂的傀儡师,双手挥舞间,脚下的阴影便活了过来,化作扭曲的触手、狰狞的鬼面,甚至模拟出低阶魔物的形态,疯狂地扑向赵乾。
在云逸身后不远处,一个简陋的、由几块黑色巨石勉强搭成的传送法阵正在闪烁着不稳定的光芒,显然还未完全激活。他一边抵挡着赵乾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一边试图向那传送阵靠近。
“云逸!给老子停下!”赵乾怒吼着,一道狂暴的雷霆剑罡如同怒龙般劈下,将数条阴影触手蒸发,余波狠狠撞在云逸仓促凝聚的暗影护盾上,将他震得踉跄后退,嘴角溢出一缕暗红色的血液。
“停下?”云逸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扭曲而癫狂的笑容,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赵统领,你们根本不懂!不懂我触摸到了什么!那是超越九州法则的知识!是时间的奥秘!跟着你们,一辈子也只能在这井底挣扎!”他眼中银芒大盛,双手猛地插入脚下的阴影,“影噬·百鬼夜行!”
霎时间,以他为中心,方圆数十丈的阴影仿佛沸腾起来,无数扭曲、哀嚎的阴影怪物如同潮水般涌出,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有纯粹的恶意欲吞噬一切的本能,铺天盖地地涌向赵乾!
赵乾脸色一变,巨剑插地,雷光以他为中心爆开,形成一道巨大的雷电磁场,将扑来的阴影怪物不断净化、撕碎。但怪物的数量实在太多,前赴后继,雷磁场在剧烈消耗下开始明灭不定,赵乾的气息也明显衰弱下去。
就在这时,一道煌煌如日、纯净浩然的金色光柱,如同天神投下的裁决之矛,从天而降,精准地轰击在阴影狂潮的核心——云逸所在的位置!
“轰——!!!”
金光所及,那些扭曲的阴影如同冰雪遇阳,发出凄厉的、并非实体却能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尖啸,瞬间消融瓦解!狂暴的能量冲击将云逸狠狠掀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一块黑色的残破石柱上,碎石纷飞。
墨尘的身影,如同金色的战神,缓缓从沙丘之巅落下,站在了赵乾身前。功德幡在他手中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散发着涤荡邪祟、安抚人心的磅礴气息。
“巡察使!”赵乾看到墨尘,精神一振,随即又因牵动伤口而龇牙咧嘴,“这臭小子……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法,变得好生难缠!”
墨尘没有回头,他的目光,如同两柄冰冷的利剑,牢牢锁定着从碎石堆中挣扎着爬起来的云逸。
云逸擦去嘴角的血迹,看着墨尘,那双混乱的银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疯狂,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但最终,都被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所取代。
“你来了……”云逸的声音嘶哑,“也好……就让你们看看,我从‘时序理事会’得到的力量……”他双手猛地结出一个古怪的法印,周身那混杂的能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沸腾起来,他身后的空间开始扭曲,那未激活的传送阵光芒急剧闪烁!
“他要强行启动传送,或者……自爆!”赵乾惊呼。
墨尘眼神一厉,不能再犹豫了!他必须阻止云逸,无论是为了问出真相,还是为了防止他造成更大的破坏。
功德幡高高扬起,璀璨的金光再次凝聚。但这一次,金光之中,隐隐融入了一丝灰蒙蒙的混沌气流——他动用了混沌珠的力量!
然而,就在墨尘即将出手的刹那,异变再生!
云逸身后那扭曲的空间中,毫无征兆地探出了一只完全由银色光芒构成、仿佛由纯粹时间法则凝聚而成的巨手!这只手散发着远比云逸身上更加纯粹、更加恐怖的时空之力,它没有攻击墨尘或赵乾,而是……一把抓住了正在施法的云逸!
云逸脸上的狂热瞬间化为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不!你们不能……我完成了任务!我……”
银色巨手猛地一握!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云逸的身体,连同他周身沸腾的能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橡皮擦从现实中抹去了一般,瞬间化为最细微的、闪烁着银光的尘埃,然后彻底消失不见,连一丝气息都没有留下。
只有他最后那半句充满绝望与背叛感的嘶吼,还在干燥的戈壁风中飘荡。
那只银色巨手也随之缓缓缩回扭曲的空间,消失无踪。空间恢复平静,只剩下那个依旧在闪烁的、未被完全激活的传送阵。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墨尘持幡而立,金色的光芒僵在半空。赵乾瞪大眼睛,张着嘴,似乎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反应过来。
死寂,再次笼罩了这片黑色的戈壁。
只有风卷起沙砾,打在残破的石柱上,发出单调而苍凉的呜咽声。
墨尘缓缓放下功德幡,看着云逸消失的地方,那里空无一物,仿佛那个年轻的、曾被他视为道枢未来的研究员,从未存在过。
棋子已无用,便随手舍弃。
银袍人用最冷酷、最直接的方式,向他展示了他们视生命如草芥的法则。
墨尘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戈壁灼热而充满沙尘的空气。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眸中所有的情绪都已沉淀,只剩下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坚定与冰冷。
他走向那个依旧在闪烁的传送阵。这,是“暗痕”留下的最后线索,也是通向更深黑暗的……唯一入口。
他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