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队甫一进入寂灭之潮的范围,便如同从喧嚣的尘世踏入了绝对的死域。
外界的一切色彩、声音、能量波动都被那无处不在的灰色所吞噬、同化。视线所及,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缓慢翻涌的灰暗。星辰的残骸如同鬼影般在灰雾中若隐若现,早已失去了所有光泽与热量,只剩下冰冷的轮廓。
这里没有方向,没有时间流逝的切实感受,只有那无孔不入、侵蚀一切的“寂灭”意韵。它并非攻击,而是一种存在的否定,一种让万物回归“无”的终极法则。
舰队外围的护盾,即便有源核符文加持,也如同被投入强酸中的金属,发出细微而持续的“滋滋”声,能量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护盾光芒之外,那灰色气流偶尔凝聚成扭曲的、没有具体形态的阴影,撞击在护盾上,留下短暂的涟漪,那是彻底寂灭后残留的疯狂意念。
“报告!左翼三号护卫舰护盾能量低于百分之四十!” “右舷七号引擎区检测到法则侵蚀,效能下降百分之十五!” “导航系统受到强烈干扰,星图定位出现偏差!”
坏消息接踵而至。即便准备充分,寂灭之潮的恐怖依然超出了大部分人的想象。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开始在部分船员心中蔓延。
旗舰“逐日号”舰桥,姜凌仙平静地坐在指挥座上,双眸闭合,眉心的源核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混沌光芒,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不仅稳固着旗舰自身,其光芒更是隐隐笼罩着整个舰队,减缓着寂灭意韵的侵蚀速度。
他的神识与源核结合,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在绝对的死寂中,捕捉着那来自“起源灯塔”的、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特殊波动,并以此校正着舰队的航向。
“左转七度,能量输出提升百分之五。”他偶尔开口,下达简洁的指令。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有些躁动的舰桥重新恢复镇定。
姜芸婆婆侍立一旁,看着神子那平静的侧脸,心中充满了敬畏与坚定。她知道,若非神子以自身源核之力庇护,整支舰队恐怕早已在这片死域中分崩离析。
航行在继续,枯燥而压抑。时间失去了意义,可能过去了数月,也可能只是数天。舰队如同在粘稠的沥青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耗费着巨大的能量与心力。
期间,他们遭遇了数次危机。
一次是误入了一片“时空坟场”,那里充斥着破碎的时间流和混乱的空间碎片,数艘护卫舰险些被卷入不同的时间线或空间断层,是姜凌仙强行以源核之力定住时空,才将舰队拉回正轨。
另一次,是遭遇了一群在寂灭之潮中变异、以吞噬残存能量为生的“虚空掠食者”。它们没有固定形态,如同灰色的幽灵,疯狂地冲击着舰队护盾。一场惨烈的战斗爆发,最终在姜凌仙释放出一丝源核的“净化”之力后,这些掠食者才如同遇到克星般退去,但舰队也付出了几艘护卫舰重伤的代价。
越是深入,寂灭之潮的威力就越发恐怖。灰色的气流中开始夹杂着细碎的、如同玻璃破碎般的声响,那是法则在彻底崩坏的声音。偶尔甚至能看到一些巨大世界的残骸,在灰潮中如同泡沫般无声湮灭,连一点痕迹都未曾留下。
希望,似乎在这无尽的灰暗中被一点点磨灭。
就在连最坚定的战士都开始心生动摇之际——
一直闭目指引方向的姜凌仙,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找到了!”
几乎同时,所有舰船的探测仪器上,都在那一片绝对的灰暗深处,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微弱、却顽强闪烁的光点!
那光点并非耀眼的金色或白色,而是一种温暖的、带着某种恒定不变意韵的乳白色光芒!它如同狂风暴雨中最后一盏不曾熄灭的油灯,虽然微弱,却坚定不移地穿透了层层寂灭灰雾,为迷途的旅者指引着方向!
起源灯塔!
“全舰加速!目标,前方光点!” 姜凌仙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希望重燃!
舰队如同注入了强心剂,所有残存动力被激发到极致,朝着那微弱的、却代表着纪元最后希望的灯塔之光,奋力驶去!
随着距离拉近,那灯塔的轮廓也逐渐清晰。那并非建筑,而是一座悬浮在寂灭之潮核心、通体由某种未知白色玉石构筑的孤峰!峰顶,一团永恒燃烧的乳白色火焰,便是那指引之光的光芒源头!
然而,就在舰队即将抵达灯塔所在的相对安全区域时,异变陡生!
灯塔周围的灰暗寂灭之潮,突然剧烈沸腾起来!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充满恶意的意志,自潮汐深处苏醒!
灰色的气流凝聚成一张模糊不清、却巨大无比的面孔,那面孔之上,只有一只占据了半张脸的、充满了冰冷与漠然的巨眼!
这只巨眼,缓缓睁开,无情地锁定了正在靠近的远征舰队!
一股令仙帝都为之颤栗的恐怖威压,如同整个宇宙的重量,轰然降临!
归墟的守护者?亦或是……归墟本体的部分意志显化?
最后的障碍,出现了。
姜凌仙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迎向那只漠然的巨眼。
他知道,抵达灯塔之前的最后一场,也是最艰难的一场战斗,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