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的身体晃了一下,左臂的黑雾猛地膨胀,像是呼吸一般向外扩张。他的意识被一股陌生的力量拉扯,识海中的神剑与魔刃已经合为一体,不再震动,而是安静地悬浮在丹田深处,像是一头沉睡的兽。
他没有动。
可诡臂自己抬了起来。
手掌张开,五指微微弯曲,动作缓慢却带着某种韵律。这不是他下令的动作,也不是肌肉的抽搐,更像是那条手臂在适应自己的存在。
眉心的鸿蒙道印发烫,但不再是以往那种温顺的共鸣。它在抗拒,像是面对一个不该出现的东西。林战咬牙,强行用意志连接道印,试图稳住体内翻涌的气息。
他知道这不对劲。
但他不能停。
左臂经脉中流动的能量不再是单纯的神力或魔气,而是一种新的东西。它冷,却不刺骨;暗,却不浑浊。它顺着血脉游走,每经过一处,旧伤就凝固一分,断裂的骨骼开始自行愈合,但速度很慢,像是在试探。
远处,巨鼎之后的妖族祭司没有出手。
他本该在咒语完成的瞬间发动攻击。
但他停住了。
双手依旧高举,掌心对着天空,口中残余的咒音戛然而止。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战的左臂,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
他活了上万年,见过无数强者崛起又陨落。他亲手献祭过七位大能,只为召唤出一丝混沌之力。可此刻,他感觉到了不一样。
那不是力量变强那么简单。
那是规则之外的东西。
妖族祭司的指尖微微颤抖。他不是害怕林战,而是害怕那条手臂所代表的意义——它不属于任何已知体系,不依附天地法则,反而在吞噬战场上的残魂、散魄、怨念。那些连他都无法利用的废料,正被那条手臂一点点吸进体内。
三丈外的一具尸体突然塌陷,血肉瞬间干枯,只剩下一具森白骨架。紧接着,地面碎石无声化为粉末,随风飘散前便已失去所有灵性。
空气静止了。
飞沙悬在半空。
一滴从林战额头滑落的血,迟迟未落地。
妖族祭司终于后退半步。
这一退,不是战术调整,而是本能反应。
他低声开口,声音沙哑:“逆生之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在问谁,只是在确认自己没有认错。
传说中,只有被诸天抛弃的人,在彻底绝望后撕裂自身命格,才可能引动这种力量。它不讲道理,不循因果,只凭“我欲活着”四个字强行开辟新路。
历代记载中,成功者不足三人。
而他们都成了灾厄本身。
林战缓缓睁开眼。
双眸一黑一红,目光穿透光柱,落在巨鼎之后的妖族祭司身上。
他没有说话。
左臂轻轻一震。
这一次,他没有阻止。
黑雾扩散,形成一圈无形波动,向四周推去。三丈内的一切再次崩解,残尸化骨,碎石化粉,连地面上残留的阵法痕迹都被抹去一层。
妖族祭司猛喝一声,双手下压,将全身灵力灌入巨鼎。鼎身嗡鸣,符文亮起,撑起一道淡红色光幕,挡在身前。
波动撞上光幕,发出一声闷响。
光幕剧烈晃动,出现蛛网般的裂痕,但终究没破。
妖族祭司喘了口气,额角渗出冷汗。
他不是被击伤,而是被震退。那种力量没有强度概念,它只是“存在”,然后让周围的一切无法维持原状。
这才是最可怕的。
林战站在原地,呼吸沉重。
他感觉到左臂的变化。每一次吸收残魂,那股力量就更清晰一分。它不是完全独立,也不是完全受控。它像是在学习,在模仿他的战斗本能。
他试着调动右臂真元,注入左肩。
真元刚进入,立刻被转化。原本属于他的力量,变成了黑雾的一部分。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因此虚弱,反而感知更敏锐了。
仿佛诡臂在反馈。
他闭上眼,内视左臂。
经脉已彻底重塑,不再是人体应有的结构。那些纹路像树根一样蔓延,银白与暗红交织,中间缠绕着一丝极细的黑线。那是新生成的核心,正在缓慢跳动,像心跳。
每一次跳动,都带动整条手臂的能量流转。
他意识到,这不是失控。
这是进化。
只是这个过程,不由他主导。
他只能配合。
妖族祭司站在巨鼎之后,双手重新抬起,准备再施咒语。他的动作比之前慢了许多,眼神里多了警惕。
他知道不能再拖。
可他又不敢贸然进攻。
林战不动,诡臂垂在身侧,黑雾缭绕,幽光隐现。他看起来伤重体虚,气息断续,但站姿稳定,双脚如钉入大地。
两人之间,空气凝滞。
没有风,没有声。
连远处残军的呼吸都变得极轻。
一名老兵跪倒在地,不是因为伤,而是因为恐惧。他活了八百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对峙。一方是活过万年的古老祭司,掌握献祭大道;另一方是重伤濒死的年轻人,却让天地为之屏息。
林战缓缓抬头。
他的嘴角动了一下。
不是笑,也不是痛。
是决定。
他不再试图压制诡臂,也不再强行控制。他把最后一丝意志沉入左臂,传递出一句话:“你想动,那就动。”
话落,诡臂指尖的幽光骤然亮起。
黑雾翻涌,整条手臂温度骤降,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像是冰层下的暗流即将冲破。
妖族祭司瞳孔一缩,双手猛然前推。
巨鼎轰鸣,符文全亮,新的攻击正在凝聚。
林战站着没动。
左臂缓缓抬起,掌心朝前。
黑雾在他指尖凝聚,形成一点不断旋转的暗色光球。
它没有发出光芒,反而吸收周围的光线。
妖族祭司的攻击还未落下。
林战的诡臂已经准备好。
远处,一滴血终于落地。
砸在碎石上,没有溅开,而是被地面迅速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