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的意识在黑暗中漂浮。
他感觉不到身体，也听不到声音。
只有一片死寂包围着他。
但他没有彻底消失。
眉心有一点温热还在跳动。
那是鸿蒙道印，仍在缓慢吸收四周散逸的道痕，维持着他最后一丝生机。
就在他即将沉入永恒虚无时，胸口传来一阵微弱的暖意。
一道金色光茧从风无垢掌心延伸而出，轻轻包裹住他的心脏。
这股力量很轻，却极其坚韧，像一根细线，把他快要溃散的神魂一点点拉了回来。
他开始恢复知觉。
先是心跳，接着是呼吸。
然后是左臂传来的剧痛——紫纹已经蔓延到肩膀以下，皮肤下的黑气像毒蛇一样游走，不断冲击他的经脉。
他睁不开眼，也无法动弹。
但他的神识还在运转。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空中裂开一道青色剑光。
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白发童子模样，通体泛着青光，周身有细碎剑意环绕。
上古剑灵来了。
它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了林战一眼，目光扫过他左臂的紫纹，又落在眉心的道印上。
片刻后，它轻声说：“血祖的诅咒。”
语气里没有惊讶，反而带着一丝兴趣。
林战听到了这句话。
他想回应，却发现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用神识勉强传出一道意念：你是谁？
剑灵不答。
它抬起手，指向林战胸前。
那里，两把锈蚀的长剑静静悬浮着，一黑一白，微微颤动。
这是神魔双剑。
曾在林战突破时融入道体，成为他力量的一部分。
如今随着诅咒爆发，它们也被迫脱离，重新显化于外。
剑灵看着这两把剑，终于开口：“钥匙。”
两个字落下，仿佛有无形的力量震动整个石室。
林战不明白。
但他知道，这把剑灵不会无缘无故出现。
既然它提到了“钥匙”，那就一定有用处。
他试图调动神识，引导双手去抓那两把剑。
可刚一动念，左臂的紫纹立刻灼烧起来，黑气逆冲而上，直逼心脉。
若不是风无垢留下的金光护住心脏，这一下就能让他当场毙命。
剑灵冷冷道：“别乱动。你现在动用任何力量，都会加速诅咒侵蚀。”
林战咬牙。
他知道对方说得对。
可不动，等死吗？
他不信命。
从来都不信。
他再次集中神识，这一次不再强行动用灵力，而是直接命令自己的手臂——抬起来！
肌肉抽搐了一下。
手指微微弯曲。
然后，一点一点地，他的右手朝着那把黑色长剑伸去。
剧痛如刀割肉。
紫纹每跳一次，就像有铁锤砸在他的骨头上。
但他没有停下。
指尖触碰到剑柄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气息涌入体内。
那是属于神魔道体的力量，古老而沉重。
他抓住了。
紧接着，左手也艰难地抬起，握住了白色长剑。
双剑在手，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不是因为力量回归，而是因为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五脏六腑像是被撕裂，经脉寸断，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剑灵看着他，眼神依旧冷漠。
但它没有阻止。
林战深吸一口气——如果这还能叫呼吸的话。
他将两把剑缓缓推向眉心，对准鸿蒙道印的位置。
剑尖接触到道印的一刹那，天地骤变。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从道印中爆发出来。
双剑化作流光，瞬间没入其中。
林战只觉得脑袋炸开，无数画面疯狂涌入识海。
他看见一片虚空。
一名浑身浴血的身影盘坐中央，双手结印，口中低诵“万道归一”。
剑光划破长空，斩断无数命运丝线。
符文崩解，因果断裂，天地为之震颤。
那是血祖。
当年亲手封印叛徒的一幕。
记忆一闪而逝。
林战猛然睁眼。
他懂了。
噬灵咒不是靠压制能解的。
也不是靠吞噬或炼化可以消除的。
它是一种因果类的诅咒。
只要施术者与受术者之间的因果联系未断，诅咒就会一直存在，越反抗越强。
唯一破解之法，就是以“万道归一”斩断这段因果。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臂。
紫纹还在跳动，黑气仍未消退。
但他不再慌乱。
他已经找到了出路。
剑灵站在空中，看着他恢复清明的眼神，淡淡说道：“现在你知道了。”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能不能做到，看你造化。”
话音落下，它的身影开始变淡。
青光收敛，剑意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战坐在地上，双目紧闭。
两把剑已融入道印，识海中不断回响着那一句“万道归一”。
他开始尝试理解其中真意。
这不是简单的剑诀。
而是一条通往大道本源的路径。
需要将自身所有力量归于一体，凝聚出斩断命运的意志。
他做不到现在就施展。
他的道体被锁，经脉重创，连最基本的灵力运转都无法完成。
但他可以准备。
可以在意识中推演，在神识里模拟。
他盘膝而坐，脊背挺直。
眉心道印缓缓旋转，吸收着空气中稀薄的道痕。
每一次转动，都在积蓄一丝新的力量。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
他始终没有移动。
风无垢仍靠在墙角，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只有胸口极其轻微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林战睁开眼。
他的目光平静，却没有疲惫。
他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抬起右手，轻轻按在左臂的紫纹上。
皮肤滚烫，黑气躁动。
但他不怕了。
他低声说：“我会斩断你。”
说完，他闭上眼，重新进入冥想状态。
识海中，“万道归一”四个字缓缓浮现，如同星辰点亮夜空。
他的手指微微颤动。
像是在无声地练习某个剑诀的起手式。
石室安静。
六盏青铜灯依旧燃烧。
东南角的灯焰轻轻晃了一下。
一滴血从上方尸体的脖子伤口渗出。
顺着铁链滑落。
滴。
落在阵法中心的凹槽里。
血迹慢慢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