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撞上红光的瞬间，残剑发出一声闷响，裂纹又深了一道。那道红光被剑身挡住，却在剑刃表面游走，像是要钻进去。林战眉心一热，残月印记轻轻震动，一股无形之力从印中涌出，顺着剑脉倒灌进红光里。
持镜弟子脸色骤变，铜镜突然嗡鸣，镜面浮现一道裂痕。下一息，轰然炸开。
碎片飞溅，那人七窍流血，仰面倒下。其余三人还没反应过来，林战已冲出三步，残剑甩出一道血线，将最近一人喉咙割开。剩下两人转身就逃，却被他自己祭出的法器反噬，灵力失控，当场瘫软在地。
林战没追。
他盯着前方山路。百步之外就是万道剑宗山门，可那层青色护山大阵，此刻泛着淡淡血丝，像被人用血浸染过一般。空气中有股铁锈味，不是来自他的伤口，而是从宗门内部飘出。
他迈步前行。
越靠近山门，脚下石阶越不稳。有些地方原本刻着剑痕，现在却被抹平，取而代之的是几道扭曲的符文，暗红如血。他伸手抚过一面岩壁，指尖传来刺痛——那是被剑气反复切割后又被强行封死的痕迹。
抬头时，他看到了那些尸体。
三十六具，全穿着万道剑宗内门弟子的灰蓝长袍，胸口插着同一款制式长剑，头朝下悬挂在半空，脚腕被无形丝线吊着，随风轻晃。他们的脸都僵硬发紫，眼眶凹陷，嘴唇干裂，明显已经死了多日。
林战站在山门前，没有立刻进去。
他知道这不对。剑宗从不允许弟子遗体暴露在外，更不会让同门倒挂示众。这是羞辱，也是陷阱。
他刚抬脚跨过门槛，四道人影从侧殿走出，拦在前方。
“奉长老会令，宗门封锁，外人不得入内。”其中一人开口，声音平板无波。
林战看着他们。四人身穿执事服饰，腰佩令牌，但体内灵力流转的路线不对——那是神血宗特有的血炼功法，藏得再深也会在呼吸间泄露一丝腥气。
“让开。”林战说。
“你若擅闯，格杀勿论！”另一人抬手，掌心凝聚一团血雾。
林战动了。
一步踏前，残剑横扫。那人还未来得及出手，脖子已被剑锋擦过，血雾瞬间溃散。其他三人后退，却被林战左手一挥，三枚从敌人身上夺来的短镖精准钉入肩胛，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主殿方向传来。
“够了。”
苍老，低沉，带着疲惫。
剑尘子从殿中走出。他身上那件灰袍沾满灰尘，左袖撕裂，脸上有一道未愈的掌印，走路时微微跛脚，显然受过重创。
他挥手，一道剑气将四名假执事卷到角落，封住经脉。
“你来了。”他说，声音很轻。
林战走上前：“怎么回事？”
剑尘子摇头：“三日前，神血宗老祖亲临，说是共商四界剑盟大事。他带来三名‘使者’，实则是傀儡师。他们暗中控制了三位长老，散布谣言，说你已堕入魔道，意图盗取《万道剑典》，毁灭宗门根基。”
林战眼神一冷：“所以这些人……”
“都是真的弟子。”剑尘子望向空中悬挂的尸体，“老祖命人抓了三十六名内门精英，用血引术抽取他们的剑魂，炼成‘血引阵’。只要你在今日踏入山门，阵法就会引爆，护山大阵将转为杀阵，整个剑宗都会以为是你引来的灾祸。”
林战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残剑。剑身布满裂痕，几乎撑不住一次全力劈砍。但他握得很稳。
“他想毁我，也想毁剑宗。”
“是。”剑尘子点头，“你的名声一旦崩塌，万道剑宗百年清誉也将随之瓦解。届时神血宗便可以‘清理叛逆’之名接管宗门，吞并剑道传承。”
林战抬头，目光扫过那些悬尸。
“谁下的手？”
“老祖亲自布阵，但他没留在宗内。他在等结果。只要阵法启动，他就能顺理成章地宣布你为公敌，调动三界围剿。”
林战沉默片刻，忽然冷笑。
“他算准我会回来。”
“因为你一定会回来。”剑尘子看着他，“这里是你的根。”
林战没再说话。他走向祭剑台，那是历代弟子宣誓、立战、断仇的地方。台阶由整块玄铁铸成，每一级都刻着一个名字——那些为守护剑宗战死的前辈。
他一步步走上台。
身后忽有骚动。
后殿方向走出一群人，大多是外门和真传弟子，约莫四十人左右。有人手中握剑，有人空手，脸上写满恐惧与犹豫。
“不能留他！”一人喊道，“是他引来神血宗！交出林战，我们还能活！”
“对！他早就不是剑宗的人了！”
“你们睁眼看看！”另一人指向天空，“那些师兄师姐因他而死！难道还要让更多人陪葬吗？”
林战站在祭台上，听着这些话。他没有辩解。
直到一声鼓响。
咚——
沉重，遥远，却清晰可闻。
是从山外传来的战鼓声。一下，又一下，节奏稳定，像是大军压境的脚步。
神血宗的人来了。不止一批，而是整支军队，正在逼近。
人群更加慌乱。
林战忽然抬手，撕下身上残破的黑袍，扔在地上。露出的躯干上，新伤叠旧疤，左臂无力垂着，右臂却紧握残剑。
他将剑尖插入祭台中央的凹槽。
“我是林战，万道剑宗第九代弟子。”他的声音不高，却传遍全场，“三年前，我从云昊师兄手中接过入门玉牌，拜入此门。那一日，我发过誓：持剑守正，护道不悔。”
他顿了顿，抬头环视众人。
“今日我归来，不是为了争位，不是为了权势。是为了守住这座山，守住这一脉剑道。”
他拔起剑，剑锋划地。
一道深沟自台前裂开，直延伸至山门。
“这条线，是我站的地方。”他说，“谁愿站在我身后，一起守住它？”
没人动。
鼓声越来越近。
忽然，一道身影走出，是个年轻弟子，脸上还有淤青，显然是被打过。
他走到沟边，抽出长剑，插在地上。
接着是第二个。
第三个。
一个接一个，三十七人站到了沟后。其中有几个曾与林战比试落败，怀恨在心；也有曾怀疑他背叛宗门的人。但现在，他们都站了过来。
剑尘子走到林战身边，抚剑而立。
林战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眉心残月印记缓缓旋转，开始吸收空气中飘散的剑意残息。一丝丝神魔血气从体内溢出，缠绕在残剑之上，竟让裂痕暂时不再扩大。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老祖的阴谋还未破，血引阵仍在头顶，外面大军压境，内部仍有奸细未除。真正的战斗还没打响。
但他不再是一个人。
他睁开眼，右手握紧残剑，站在祭台最高处，面向山门。
风吹起他的衣角。
远处，战鼓声如雷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