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站在深渊边缘，风从下面往上吹，带着一股腐朽的味道。他的衣服被撕开几道口子，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黑雾一碰到血就发出嘶响。他能感觉到鸿蒙道印在眉心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什么。
幽冥鬼王站在三步之外，手里的镰刀斜指地面，红眼盯着他。
“跳下去，或者我动手。”鬼王的声音低沉，“选一个。”
林战没动。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黑暗。深不见底，连神识都探不进去。刚才那一战耗了不少力气，骨头像是裂了缝，呼吸时肋骨处有钝痛。但他还能站，还能动。
他知道鬼王不会轻易杀他。
如果能杀，早就杀了。
鸿蒙道印一旦感知到宿主死亡且非自愿交出力量，就会自毁。那种级别的能量爆发，足以重创这片空间，甚至波及鬼王本源。所以对方必须让他“自愿”交出道体，否则一切白费。
这就是破局点。
林战抬起脸，嘴角还挂着血，笑了一下。
“你说我只有两个选择？”
他的声音不大，但很稳。
鬼王眯起眼，“你还有第三个？”
“有。”林战说，“我不选你的选项。”
话没说完，他猛地后退一步，双足发力，整个人向后跃出！
鬼王脸色一变，“你找死！”
可林战不是后退，是往后跳——直接坠入深渊！
风瞬间灌进耳朵，身体失重下落。黑雾扑面而来，像无数细针扎在皮肤上。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黑白双瞳已经浮现。左眼漆黑如夜，右眼泛着淡淡血光。
鸿蒙道印开始运转。
四周逸散的古老道痕被吸入眉心，化作热流冲进四肢百骸。伤口愈合速度加快，断裂的经脉也在修复。这地方阴气极重，按理说对活人极为不利，可这些阴气里夹杂着大量残存的信念气息——有些来自远古战死者，有些则是被困千年的亡魂执念。
全都被鸿蒙道印吞噬、炼化。
林战在空中调整姿势，双脚朝下，双手收于胸前。他没有慌乱，也没有试图攀住岩壁停下。他知道这一跳不是逃，是进入另一个战场。
上方传来怒吼：“追！给我追下去！”
接着是几声惨叫，像是有人刚靠近崖边就被什么东西拖了进去。
林战听得清楚。
那不是命令能违抗的禁制，而是深渊本身不允许随意进出。鬼王不敢下来，说明这里面有他掌控不了的东西。
也好。
正好清净。
下坠持续了十几息时间。温度越来越低，空气变得粘稠。周围的黑雾不再是单纯的阴气，而像是凝固的液体，贴在身上有种被拉扯的感觉。他的衣角开始褪色，皮肤也泛起一层灰白，像是生命力正在流失。
但鸿蒙道印转得更快了。
一道微弱金光从眉心透出，护住头颅。紧接着，体内响起一声极轻的共鸣，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不是声音，是一种震动，顺着脊椎一路传到指尖。
铃声又响了一次。
比之前清晰。
是从下面传来的。
林战眼神一凝。
那不是普通的铃铛声，更像是某种阵法启动的信号，或者是封印松动的征兆。它出现的时间太准了，就在他完全放松抵抗、任由深渊吞噬的那一刻。
说明这地方……认得他？
还是认得鸿蒙道印？
他不再压制伤势，反而让身体更自然地承受坠落冲击。肌肉松弛，心跳放缓，神魂沉入识海。鸿蒙道印自行抽取下方涌上来的残息，每一次吸收都让印记更深一分，隐约能看到一道残缺的符文在眉心成形。
那是神魔道体进化的前兆。
不知过了多久，地面终于出现。
不是岩石，也不是泥土，而是一片灰白色的平台，表面刻满断裂的符文。那些符文和万道剑宗藏经阁最深处的石碑上的纹路很像，但更加原始，像是所有剑道的源头。
林战调整姿态，在落地前瞬间拧身，右脚先触地，膝盖弯曲卸力。冲击力还是让他喷出一口血，但他没倒。站稳后立刻环顾四周。
这里是个圆形祭坛，直径百丈，四周立着八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锁着一具干尸。他们穿着不同年代的战甲，手里握着断剑，面目早已风化，只剩空洞的眼眶对着中央。
祭坛中心放着一口青铜铃，拳头大小，没有任何装饰。它悬浮在半空，离地三寸，静静旋转。
刚才的铃声就是它发出的。
林战一步步走过去。每走一步，脚下符文就亮起一丝。当他走到第五步时，整座祭坛突然震了一下。八具干尸同时抬头，空洞的眼眶齐刷刷看向他。
没有人说话。
也没有攻击。
其中一具身穿黑色战铠的尸体缓缓抬起左手，指向林战眉心。它的手指枯瘦如柴，关节发出摩擦声。
林战停下脚步。
他能感觉到鸿蒙道印在剧烈跳动，像是要冲出眉心。与此同时，一股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
一片血海，天空碎裂，无数强者陨落。
一个背影站在最高处，手持长剑，面对万千敌军。
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说了两个字。
听不清。
但林战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画面消失。
青铜铃轻轻晃了一下，发出第二声铃响。
这次的声音更久，回荡在整个空间。八具干尸同时跪下，额头贴地，动作整齐得不像死物。
林战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也没有后退。
他知道这地方不对劲。
正常来说，这种古老遗迹要么无人问津，要么早被强者占据。可这里的一切都在等一个人，而现在，那个人来了。
是他。
鸿蒙道印缓缓平复，但热度未减。林战抬起手，抹去嘴角的血迹。他的呼吸变得平稳，眼神冷静。
刚才在上面，鬼王以为把他逼到了绝路。
其实真正踏入这里的那一刻，局势就已经变了。
现在的问题不是他能不能活着出去。
而是这下面的东西，愿不愿意放他走。
他盯着那口青铜铃，慢慢伸出手。
指尖距离铃身只剩一寸时，地面突然裂开。
一道血色锁链从地下射出，缠住他的手腕，猛地往下一拽！
林战反应极快，另一只手立刻结印，鸿蒙道印爆发出强光，将锁链震退半尺。但他没能收回手，锁链已经嵌入皮肉，丝丝血线顺着金属链条流向上方裂缝。
血滴落的地方，符文逐一亮起，颜色由灰转红。
祭坛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