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拉开门，夜风扑面。他站在静室门口，目光直指天际。那道裂缝已经扩大到百丈宽，边缘不断翻滚着黑雾，像是撕开的伤口。地面在震，树木在晃，空气里全是紊乱的气息。
他的身体刚刚完成蜕变。神魔道体初成，五感比以往敏锐十倍。他能听见远处山谷中鬼影移动的声音，也能感知到裂缝深处传来的异样波动。那种能量不属于灵界，也不像幽冥界的阴气。它更古老，更混乱，带着某种牵引之力。
风无垢从侧面走来，脚步急促。他在三丈外停下，眉头紧锁。“林战，别靠近那道缝。”
林战没回头。他的左眼是黑色，右眼是红色，双眼扫过裂缝时，瞳孔微微收缩。
“那是仙界的空间裂口，”风无垢继续说，“不是自然形成。有人在另一边开了通道，可能是试炼入口，也可能是陷阱。万道剑宗历代弟子进过这种裂缝，十个进去，九个没回来。”
林战终于开口：“我必须去。”
“为什么？你现在刚突破，状态不稳定。等几天，等宗门长老商议出对策再行动也不迟。”
“等不了。”林战声音低，但很稳，“那里面的东西，我在前世见过。它们在等我。”
风无垢愣住。他想再说什么，却发现林战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刚才走出静室时的那种沉定，而是透出一股决绝。那双异色瞳孔里没有犹豫，也没有恐惧。
林战迈步向前。每一步落下，地面都轻微下陷。他体内的力量在流动，黑红交织的气息从皮肤表面渗出，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罩。乱流开始影响周围空气，靠近他的树叶瞬间枯黄，碎成粉末。
风无垢没有再拦。他知道林战一旦决定的事，没人能改。
裂缝边缘已成真空地带。灵气被抽空，形成一道旋转的乱流带。普通修士踏进一步就会被撕碎。林战却走得笔直。他的呼吸平稳，肌肉绷紧，神魔道体自动运转，抵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拉扯力。
就在他距离裂缝还有五步时，三道半透明人影从裂口中飘出。它们没有脸，全身裹在灰雾里，手脚细长得不像人类。一出现，就朝着林战疾冲而来。
林战右手按上剑柄。
第一道影子扑到面前，双手直插眉心。他侧头避开，左手猛地推出。掌心撞上影子胸口，一声闷响，对方倒飞出去，撞在一块巨石上，石头当场炸裂。
第二道影子从背后袭来，双臂缠住他脖颈。林战不挣扎，体内黑红气流猛然爆发。轰的一声，影子被震开，手臂断裂，化作黑烟消散。
第三道影子停在半空，不再进攻。它静静悬浮，灰雾缓缓转动，仿佛在观察林战。
林战盯着它。他感觉到眉心一热。鸿蒙道印微微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那影子身上逸散出一丝极淡的道痕，转瞬就被印记吸了进去。一股微弱的暖流涌入识海，让他精神一振。
他明白了。这些影子不是纯粹的敌人。它们是某种守门者，测试闯入者的资格。只要通过它们的侵蚀，就能获得一丝认可。
但他不想被测试。
“我要进去，不需要谁点头。”林战低喝。
他不再等待，双脚猛蹬地面，整个人如箭射出。直冲裂缝中心。
狂风迎面扑来，像刀割脸。身体被无数股力量拉扯，骨头咯咯作响。但他咬牙撑住，神魔道体全速运转，将入侵的乱流一一化解。
下一瞬，他穿过了裂缝边缘。
眼前景象骤变。
这里没有天，也没有地。只有漂浮的岩石碎片、断裂的空间残片，还有四处游走的紫色雷火。空气中布满裂纹，像是玻璃被打碎后悬停在空中。脚下踩着一块不规则岩地，勉强能站稳。
林战稳住身形，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的剑意在这里变得迟滞。普通的剑气斩出去，刚飞几丈就溃散。但每次斩中逼近的影子，鸿蒙道印都会轻轻颤动，吸收一丝信息。
他试了三次。每次攻击，印记就多凝聚一分。
“原来如此。”他低声说，“这里的规则压制外力，但允许信念留存。那些影子……是失败者的残念。”
话音未落，四面八方传来动静。十几道灰影从碎石后浮现，缓缓围拢。它们动作僵硬，但数量越来越多，渐渐形成包围圈。
林战握紧剑柄。他知道不能久留。这里不是战斗的地方，而是通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他调动神魔道体，黑红气息缠绕全身。脚下一蹬，岩地崩裂，他借力跃起，朝裂缝深处疾驰而去。
身后，影子们没有追。它们聚在一起，融合成一团更深的黑暗。那团黑雾中央，慢慢睁开一只虚幻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道竖立的光缝，冷冷注视着林战远去的背影。
林战不知道自己飞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意义。他只能靠体内节奏判断过去了多少刻钟。前方混沌越来越浓，雷火更加密集。有几次差点被击中，全靠道体本能闪避。
他停下来歇息片刻。盘膝坐在一块悬浮石上，闭眼调息。鸿蒙道印仍在缓慢吸收周围的道痕。他察觉到印记深处有些变化——似乎有文字在浮现，极其模糊，像是被封印太久。
他试着集中意识去看。
刚触碰到那一丝痕迹，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你不是第一个来的人。”
林战睁眼。
前方十丈外，站着一个人影。穿着破旧的白袍，背对着他，头也不回。
“三百年前，我也像你一样冲进来。”那人说，“我以为我能改变结局。”
林战没动。他不确定这是真实存在，还是幻象。
“但他们早就安排好了。”那人缓缓转身。
林战瞳孔一缩。
那人的脸……和他一模一样。
只是双眼全白，没有任何神色。脸上布满裂痕，像是瓷器烧坏后重新拼合。
“回去。”那身影说，“你还来得及。”
林战站起身，手按剑柄。“我不信命。”
“那你一定会死。”
“死过一次的人，不怕再死一次。”
对面的身影笑了。嘴角咧到耳根，却没有声音。
林战拔剑。
剑光一闪，劈向那人头颅。
对方不躲。剑刃穿过它的脖子，却像斩在虚空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你杀不死我。”那身影说，“因为我是你放弃的那次。”
林战后退一步。他意识到这不是敌人，也不是幻觉。这是他内心残留的一丝动摇。是那个曾经想过放弃的自己。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时，眼神已完全不同。
“我不是你。”他说，“我从轮回尽头爬回来，就是为了亲手打碎这个局。”
他抬手，一剑斩向自己脚下悬浮的岩石。
轰！
碎石四溅。他借着反冲力，再度冲向混沌深处。
身后的身影静静站着，直到彻底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一道微弱的光。不像雷火，也不像裂缝的黑雾。那是一种柔和的白光，透过层层乱流隐约可见。
林战加快速度。他知道那里可能是出口，也可能是更大的陷阱。
接近光源时，他察觉到空气中有种熟悉的气息。像是……仙灵之气。
就在这时，脚下突然一空。
原本支撑他的岩石碎裂。他整个人向下坠去。
半空中，数道黑影从四面合围。它们比之前的影子更凝实，手中甚至出现了断裂的兵器。一柄锈剑，一根断枪，一把残弓。
林战挥剑格挡。叮当几声，挡住三件武器。但他无法落地，只能在空中周旋。
第四道影子从上方扑下，双手成爪，直取咽喉。
林战拧身闪避，肩头被划出三道血痕。血刚流出，就被周围的乱流卷走。
他咬牙，催动神魔道体最后一丝力量，猛然向上冲。
指尖抓住了一块较小的浮石。
他攀上去，单膝跪地喘息。衣服已被汗水浸透，手臂发抖。
下方，影子们重新聚拢，缓缓上升。
林战抬头看。那道白光就在头顶上方二十丈处。只要再往上一点，就能触及。
他扶着剑，慢慢站起来。
影子们逼近到五丈内。
他握紧剑柄，双腿发力。
正要跃起——
一块浮石从上方坠落，砸在他头顶。
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