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黑暗、然后是撕裂般的剧痛与深入骨髓的虚弱感。
林墨尘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粗糙但平整的岩石穹顶，缝隙间有微弱的天光渗入，照亮了空气中缓缓浮动的尘埃。
他尝试移动身体，立刻感到一阵从四肢百骸传来的、仿佛被拆散重组般的酸痛，尤其是经脉与气海，传来火烧火燎的空虚与刺痛。灵力透支过度，近乎枯竭。
“醒了？”
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关切的声音从洞口传来。
穆灵的身影出现在光线中，她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色劲装，发丝整齐束起，除了脸色仍有些苍白，已看不出太多激战的痕迹。
她手中托着一枚温润的玉瓶，走到林墨尘身边蹲下。
“别乱动。你昏迷了两天两夜，灵元透支严重，神魂亦有损伤。”
“多谢穆姑娘。其他人……可好？”
林墨尘声音沙哑地问道。
“都无性命之忧，在洞外调息。”
穆灵简洁回答，目光落在林墨尘脸上，带着探究，
“你最后在寒渊做的那件事……很冒险，但也救了所有人。那是……空间之力？”
林墨尘微微摇头，斟酌着词语：
“算不上掌握空间之力。更像是……取巧。以混沌灵元本身的某种‘稳定’特性，强行干扰了那片崩坏区域的混乱法则。消耗太大，不可复制。”
穆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深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和秘密，她并非刨根问底之人。
“白绝那边……”
“白家在我们撤离后不久也狼狈逃出，白绝重伤，被其族人护着往遗迹外围方向去了，短期内应无力再争。”
穆灵语气平淡，但林墨尘能听出一丝如释重负。
接下来的时间，是难得的安宁。林墨尘在穆灵的护法下，静静调息，消化丹药之力，同时梳理着寒渊一战的所得。
身体虽然虚弱，精神却因经历了生死边缘的极限压榨与符石能量的冲击，反而异常清明、活跃。脑海中，与白绝激战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最后时刻，他将混沌灵元极致压缩、试图以“重意”与“混沌稳定”抗衡对方秘术与寒渊压力的过程，不断回放、拆解、领悟。
《重岳剑诀》的心法文字，如同活了过来，在识海中流淌、重组。
“山岳之重，非仅形质，更在根基，在承载，在亘古不移……”
“重意所至，乱流自平，动荡自息……”
“剑势如山，可御万钧；剑意如岳，可镇八荒……”
他之前对“重意”的理解，更多停留在剑招力量层次的“沉重”与“压迫”。
但寒渊一战，尤其是在最后试图“钉”住空间裂缝的疯狂举动中，他隐约触摸到了另一种东西——那不仅仅是向下的“重”，更是一种向内凝聚的“稳”，一种对外界混乱与冲击的“镇”与“定”。
他的剑，可以不仅仅是劈开山岳的利器，也可以成为……稳固一方天地的基石？
心念所至，体内刚刚恢复了一丝的混沌灵元，竟不由自主地随着新的感悟开始运转，以一种更为内敛、凝实、仿佛要将自身化为一座微型山岳的韵律，在经脉中缓缓流动。
镇岳重剑就靠在手边，剑身传来微弱的共鸣，仿佛也在响应着他剑意的蜕变。
没有挥剑，没有外放的气势。但坐在他对面的穆灵，却忽然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她感到身下的岩石地面，似乎微微沉凝了一瞬，空气中原本自由浮动的尘埃，也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而稳固的“势”，正以林墨尘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虽然范围极小，只限于他周身三尺，却无比清晰。
林墨尘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疲惫未消，但眸光深处，却多了一分以往没有的沉静与深邃。他轻轻握住镇岳重剑的剑柄，一种前所未有的、血脉相连般的感觉传来。
剑不再是纯粹的工具，更像是他意志的延伸，是他那初成雏形的“重意”的载体。
三日后。
山洞外的空地上，林墨尘缓缓收功。
他刚刚完成一次完整的周天运转，气海之内，那枚灰色元丹光华内蕴，旋转平稳有力，不仅之前的损耗尽复，元丹本身似乎还壮大、凝实了一圈，表面流淌的灰芒更加深邃。
一种水到渠成的感觉涌上心头。元丹轻轻一震，更加磅礴精纯的混沌灵元澎湃而出，瞬间贯通四肢百骸，冲刷着每一条经脉，体质在无形中再次得到强化。
真元境七重！
这一次的突破，并非刻意冲击，而是寒渊生死之战后，对力量极致运用与精炼的自然反馈，是《混元基础导引术》优化根基后的厚积薄发，也是两枚混沌符石在体内持续共鸣、潜移默化滋养的结果。
几乎在同一时间，不远处另一块岩石上静坐的穆灵，周身青光大盛，一股更加灵动而强横的气息升腾而起，隐隐有潮汐之声伴随。片刻后，青光收敛，她睁开眼眸，眼中神光湛然。
真元境，八重！
两人相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欣喜与凝重。
此时，穆家其他修士也已基本恢复，围拢过来。林墨尘取出那两枚拼接在一起的混沌符石，无需催动，符石便自行投射出那幅清晰的立体地图虚影。
地图之上，代表寒渊的蓝色区域已经黯淡，一条明亮的灰色轨迹，从那里延伸出去，跨越一片代表复杂地形的混沌区域，最终指向一片被炽热红光彻底浸染、仿佛有岩浆在其中流淌翻滚的庞大区域。
红光中心，一个醒目的灰色光点不断闪烁——第三枚混沌符石！
“熔火地脉……”
穆灵凝视着那片红光区域，眉头微蹙，“与寒渊截然相反的极端环境。
冰火相克，对我们刚刚适应了极寒的修士而言，骤然进入其中，恐有不适，甚至实力会受一定克制。”
“但那里也是必经之路。”
林墨尘沉声道，
“符石指引明确，最终的‘混沌塔’核心通道，很可能就在集齐三枚符石之后开启。”
穆灵颔首，眼中闪过决断：“既如此，便无退路。熔火地脉，必须去。但需更加谨慎。所有人，检查法器丹药，一个时辰后，出发！”
与此同时，在遗迹地图所标示的、那片炽热火红区域的边缘。
这里并非纯粹的熔岩世界，而是一片由暗红色灼热岩石、流淌着明亮岩浆的狭窄河道、以及时不时喷发出炽热蒸汽的孔洞组成的过渡地带。
温度已经极高，空气因热浪而扭曲，普通真元境修士在此，需时刻运转灵力抵御高温炙烤。
苏烈一身黑衣，站在阴影边缘，眯眼看着远处那一片望不到尽头的、仿佛连天空都烧红了的熔火世界，眼神冰冷而炙热。
萧辰则靠在一块滚烫的岩石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火红色的灵玉，嘴角依旧挂着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容，只是眼中毫无笑意：
“苏兄，根据我们‘请’来的几位向导所言，第三枚符石，应该就在这片火海深处的‘地心炎湖’附近。那里温度更高，且有强大的火属性生灵盘踞，硬闯代价不小。”
“代价？”
苏烈冷哼一声，“让那些闻讯赶来的散修和中小家族先去探路、消耗便是。我们只需在此，以逸待劳。”
他转身，目光扫过阴影中或站或坐的十几道身影，除了苏、萧两家的精锐，还有五名气息格外彪悍、眼神桀骜的散修，个个都有着结丹初期的修为，显然是下了血本招揽来的。
“诸位，”苏烈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厉，
“按照计划，你们分散潜伏在通往地心炎湖的几条必经之路上。一旦发现穆家队伍，或者那个手持前两枚符石的小子……许诺的报酬，一分不少！”
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结丹散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狞笑道：
“苏公子放心，只要他们敢来！”
萧辰补充道：
“记住，重点是那个用灰色灵元的小子。他身上的符石波动最为明显，是首要目标。”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