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军营，中军大帐，灯火通明，却照不亮帐内死寂般的沉重。
元英坐在主位之上，面前的案几上摊开着先锋营的伤亡与昏迷名录，以及各营呈报上来的逃亡人数统计。他的脸在跳动的烛火下，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蜡黄色，眼窝深陷，布满血丝。握着名册的手指，在不自觉地微微颤抖。那薄薄的几页纸，仿佛有千钧之重。
八百先锋精锐，无声无息，于睡梦中“暴毙”……不，不是暴毙，是“昏迷不醒”，如同中了邪术。军医们束手无策，只说脉象平稳，呼吸均匀，如同最深沉的睡眠，可无论如何拍打、呼喊、针刺，都无法唤醒。这比死了更让人恐惧。死了，一了百了。可这样活着，却又像死了，仿佛魂魄被什么东西拘了去，只留下一具无知无觉的躯壳。再加上营门口、帐篷上、甚至插在阵亡者额头上那些诡异狞笑的黄色符纸，地上那些绝非人兽的古怪脚印，以及空气中那若有若无、令人昏昏欲睡的奇异甜香……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他此前嗤之以鼻、如今却不得不面对的可怖现实——南齐那个疯子皇帝，恐怕真的掌握着某种……超越常理、无法用兵法韬略解释的“力量”。
“妖法……定是妖法！” 一名年长的副将声音嘶哑，带着抑制不住的恐惧，“将军！不能再犹豫了！士卒们已胆寒，逃亡者日众，再待下去，不用南齐来攻，我军自己就要溃散了！”
“放屁！” 另一名年轻些的将领猛地一拍案几，案上的水碗跳了跳，水洒了一桌，“哪有什么妖法？不过是南齐装神弄鬼的把戏！若真有妖法，何不直接将我等全数咒死？定是用了什么闻所未闻的迷药毒烟！我等当严查内奸，整肃军纪，与萧锋决一死战！此刻退兵，如何向陛下交代？五万大军，折损近半，寸功未立，仓皇北逃……将军，你我项上人头还要不要了？！”
“战？拿什么战？” 老将惨笑，指着帐外，“你看看外面那些兵！还有几个能提得动刀，拉得开弓？腹泻未愈，惊魂未定，如今又见了这‘睡死’的邪事，军心早已崩摧！你现在出去喊一声‘冲锋’，看有几人跟你？！”
“你……！”
“够了！” 元英低吼一声，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他双手撑在案几上，手背青筋暴起，胸膛剧烈起伏。年轻将领的话戳中了他的痛处——败军之罪，如何向多疑的元恪交代？可老将所言，更是血淋淋的现实。进，无力再战；退，死路一条。他仿佛被架在火上炙烤，每一寸皮肤都焦灼疼痛。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亲兵带着哭腔的惊呼：“将军！拓跋大人回来了！拓跋大人回来了！”
帐帘被猛地掀开，一股冷风灌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一个身影踉跄着扑了进来，几乎是滚到了元英案前。
正是拓跋恒。
只是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分昔日北魏使臣的体面？官袍褴褛不堪，沾满泥污草屑，脸上东一道西一道的黑灰，头发散乱，嘴角、眼角甚至还有未干的血迹（自然是精心调配的、遇热即化的“血”糖浆和胭脂混合）。他一只手臂用撕扯下来的衣襟胡乱包扎着，渗出的“鲜血”将布料染红了一片。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眼神涣散，充满了无边的恐惧，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
“将……将军！救……救命！妖……妖法！南齐疯帝……他真的会妖法！！” 拓跋恒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和深入骨髓的恐惧，扑倒在地，涕泪横流。
帐内瞬间死寂。所有人都被拓跋恒这副模样惊住了。元英瞳孔骤缩，猛地站起身：“拓跋恒？你……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你不是被南齐俘去了吗？如何逃出来的？！”
“逃……逃出来的？” 拓跋恒抬起涕泪模糊的脸，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惨笑，声音因极度的后怕而变调，“若非……若非苍天庇佑，末将……末将早已魂飞魄散，成了那疯帝符咒下的亡魂了！”
他挣扎着爬起少许，伸出那只完好的、却同样沾满污泥和“血”迹的手，死死抓住元英案几的边缘，指甲几乎要抠进木头里，仰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喊道：
“将军！末将亲眼所见！那萧宝荣……他根本不是人！他是妖！是魔！是得了癔症、却被妖鬼附了体的怪物啊！”
“你胡说什么！” 那年轻将领怒喝。
“我没有胡说！” 拓跋恒猛地转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他，那眼神中的恐惧如此真实，让年轻将领后半句话噎在了喉咙里。“我亲眼看见！就在他那魔窟……不，是‘快乐结界’里！他……他就坐在一张巨大的、铺着兽皮的软榻上，怀里抱着个古怪的布偶，周围全是些会发光、会动的鬼画符（他指的是光屏和动漫周边）！”
拓跋恒的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尖利：“他……他根本不理政务，就在那儿看那些鬼画符动来动去，哈哈大笑！然后……然后他随手拿起一张画着鬼脸的黄纸（动漫符咒），就那么……那么轻轻一挥！”
他模仿了一个极其随意、甚至带着点慵懒的挥手动作，却让帐内所有人背脊发凉。
“就那一挥！” 拓跋恒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梦魇般的惊恐，“凭空里，就冒出来上百个……不，是成千上百个戴着鬼面具、穿着奇装异服的……忍者！对，他们叫‘忍者’！那些忍者，青面獠牙，眼睛会冒绿光，走路没有声音，就像……就像从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他们手里拿着会发光的刀，刷刷几下……我们、我们押送我的那几个兄弟，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就倒下了！血都没流多少，人就没了！没了啊！”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恐怖的场景，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语无伦次：“是妖法！一定是妖法！只有妖法，才能凭空召唤鬼卒！还有……还有之前的腌菜！那不是普通的腌菜！是‘腹泻咒’的媒介！吃了就会中咒，拉肚子拉到死！先锋营的兄弟们不是病了，是中了‘昏睡咒’！还有宇文将军、赵将军、孙将军……他们也不是被刺杀，是中了‘索命咒’！都是咒！都是那个疯帝下的咒！”
帐内落针可闻，只有拓跋恒粗重恐怖的喘息和烛火噼啪的爆响。每一个将领的脸色都惨白如纸，元英更是摇摇欲坠，扶住案几才勉强站稳。拓跋恒描述的细节——鬼面忍者、发光刀刃、无声杀人、以及将之前所有诡异事件串联起来的“咒术”说法——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进了他们早已被恐惧侵蚀的心防。
“他……他还说什么？” 元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砾摩擦。
拓跋恒似乎耗尽了力气，瘫软下去，伏在地上，呜咽道：“他说……他说这只是开胃小菜。若将军再不退兵……他、他就要施展……‘灭军咒’！”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是彻底的绝望和疯狂，“他说‘灭军咒’一下，我们整个大军，所有人！都会像先锋营的兄弟一样，睡死过去！永远……永远也醒不过来！连陛下……连陛下也救不了我们！我是趁他……趁他还没画完最后一道符，拼死……拼死才逃出来的啊！你看！你看我这伤！”
他猛地扯开手臂上胡乱包扎的布条，露出下面一道新鲜的、皮肉翻卷的伤口（自然是来之前用特制药物和颜料弄出来的）：“这就是被一个鬼面忍者划伤的！他们的刀上……都淬了咒毒！我……我是不是也要死了？是不是也要像宇文将军他们那样……”
极度的恐惧让他演得淋漓尽致，那伤口在昏暗灯光下更显狰狞，配合他绝望的哭嚎，冲击力无与伦比。
“报——！！！”
就在这时，帐外又是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喊，一名哨兵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色比死人还难看，指着营外，牙齿咯咯打颤：“将、将军！外……外面！绿火！鬼……鬼面！又来了！！在营外飘……飘着呢！！”
“什么？！” 元英和众将骇然色变，猛地冲向帐外。
只见营地外围，漆黑的夜色中，不知何时，竟然幽幽亮起了十几点惨绿色的、忽明忽暗的鬼火！那鬼火飘忽不定，时而聚拢，时而分散，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鬼火后面，似乎有戴着狰狞面具、身形模糊的影子在晃动！夜风送来隐约的、如同鬼哭又似狼嚎的诡异哨音！
“妖……妖法！灭军咒！是灭军咒要来了！！” 拓跋恒连滚爬爬地跟出来，看到这一幕，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然后眼睛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这一下，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跑啊！鬼面索命来了！”
“灭军咒！是灭军咒！”
“快逃！再不逃就没命了！！”
“将军！撤吧！求您了！撤吧！！”
本就惶惶不可终日的士兵们彻底崩溃了，哭喊声、尖叫声响彻营地，许多人丢下兵器，抱头鼠窜，甚至为了抢马和出路互相践踏。将领们声嘶力竭的呵斥、鞭打，甚至砍翻了两名逃兵，都无济于事。整个军营，瞬间炸开了锅，彻底陷入了末日般的疯狂混乱。
元英站在帐前，看着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看着远处那飘忽的绿色鬼火，听着耳边拓跋恒昏迷前那凄厉的“灭军咒”三个字，又想起先锋营那八百“睡死”的士兵，想起之前“鬼面”巡营、符咒杀人、腌菜腹泻……一桩桩，一件件，原本还存有的那一丝“或许是诡计”的侥幸，被彻底碾得粉碎。
不是诡计。
是妖法。
真的是无可抵御、无法理解的妖法！
南齐那个疯子皇帝，根本不是人！他是妖魔！是恶鬼！与他为敌，只有死路一条！
“噗——！” 一口憋闷了许久的淤血，终于从元英口中喷出，染红了他胸前的铠甲。他踉跄后退，被亲兵扶住，脸色灰败如土，眼神中最后一点光芒也熄灭了，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传……传令……” 他嘴唇哆嗦着，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撤……撤军！即刻撤军！丢弃所有辎重粮草！轻装简从！能跑多快跑多快！撤回北境！快——！！！”
最后一声“快”，几乎是用尽生命嘶喊而出，随即，他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将军！将军！”
“快！扶将军上马！”
“撤！全军撤退！快撤！”
主帅昏厥，军令已下，本就崩溃的北魏大军，瞬间化作决堤的洪水，疯狂向北逃窜。盔甲丢了，旗帜扔了，粮车翻了，伤兵被践踏，营帐被点燃……没有人回头，没有人整理队伍，所有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逃离这个被妖魔诅咒的地方！逃得越远越好！
远处的小山坡上，影子静静地立在黑暗中，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身后，十名暗卫刚刚收起涂抹了特殊磷粉、在黑暗中会发出幽幽绿光的简陋“鬼火”灯笼，以及那些用来反射微光、制造模糊身影的薄纱和狰狞面具。那诡异的哨音，也早已停止。
看着下方北魏大营那冲天而起的火光、鬼哭狼嚎的奔逃景象，影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拓跋恒呢？” 他淡淡开口。
“回大人，” 一名暗卫低声道，“已按计划，在混乱中由我们的人‘护送’出营，此刻应已在前往南境安置点的路上了。他手臂上的‘伤’，用的阮大人特制药膏，三日后痕迹便会消失，无碍。”
影子微微颔首。拓跋恒这颗棋子，用到这里，算是物尽其用了。他的“亲眼所见”、“亲身经历”，远比任何流言和猜测，都更能击溃元英这种人的心理防线。尤其是，当这份“经历”与之前发生的一系列无法解释的诡异事件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时。
“派人盯着，确认元英残部确实北逃，不入我境，不必追击。那些‘睡熟’的先锋营士兵，三个时辰后自会苏醒，按原计划，让萧将军派人去‘接收’。” 影子吩咐道，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是。”
影子最后看了一眼那如同炼狱般的溃逃场景，转身，悄无声息地没入身后的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几乎在同一时间，青州城头。
萧锋按刀而立，遥望着北方天际那隐约的火光和喧嚣，刚毅的脸上毫无波澜。一名暗卫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后，低声禀报了元英吐血昏厥、全军溃逃的消息。
萧锋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那或许是一个微笑的雏形，但很快便消失在冷硬的线条中。他抬手，沉声道：“传令，开城门。派两队轻骑，沿途收缴魏军遗弃之辎重粮草，不可深入追击。另，点一队人马，随我出城，‘接’我们的‘客人’。”
他说的“客人”，自然是指那些被“安眠笑面符”放倒、此刻正在北魏废弃营地里呼呼大睡的八百先锋营士兵。
快乐结界，温暖如春，香气弥漫。
萧宝荣正盘腿坐在他那张巨大的、印着《鬼灭之刃》全员q版头像的懒人地毯上，面前的光屏播放着《间谍过家家》中阿尼亚各种“哇库哇库”的搞笑瞬间。他怀里抱着一个几乎和他一样高的、毛茸茸的邦德（狗）玩偶，笑得前仰后合，时不时拿起手边小几上，阮清月特制的、做成“奇美拉”造型（来自《咒术回战》）的、内馅是流心巧克力的熔岩蛋糕，咬上一大口，发出满足的喟叹。
小桃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手里端着一盘新出炉的、做成“我妻善逸”蛋黄酥造型的、酥皮金黄点缀着闪电纹的点心，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红光。
“陛下！陛下！天大的好消息！” 小桃的声音清脆雀跃，像只报喜的雀儿，“影子大人刚刚让阿蛮传话回来啦！说那个北魏的坏蛋元帅元英，被拓跋恒……呃，被咱们的‘妖法故事’吓得魂都没啦！当场吐血晕倒，然后带着剩下的残兵败将，丢盔弃甲，跑得比兔子还快！连营帐、粮食、锅碗瓢盆都不要啦！现在估计已经跑出几十里地啦！青州之围彻底解啦！我们赢啦！大获全胜！”
“赢啦？” 萧宝荣从动漫剧情里勉强分出一丝注意力，眨巴着因为笑得太厉害而有些水润的眼睛，嘴里还含着半块熔岩蛋糕，含糊不清地问，“这么快？朕的‘晴天娃娃符’和‘安眠笑面符’这么管用吗？”
“管用！可管用啦！” 小桃用力点头，把蛋黄酥递到萧宝荣嘴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然是经过她理解和加工的版本），“影子大人说，那个拓跋恒演技可好啦，把元英吓得一愣一愣的，再加上婉清姐姐的符和香，还有萧将军他们的‘鬼面游行’，北魏兵都吓破胆啦！以为陛下您真的是会召唤鬼面忍者、会下咒的天神下凡呢！跑的时候鞋子都跑掉了！”
“哈哈哈！” 萧宝荣被逗得大笑起来，蛋糕屑都喷了出来，“真的吗？鞋子都跑掉了？那他们不是要光脚跑回北魏？好惨哦！不过谁让他们来打扰朕看动漫的！活该！”
他接过小桃递来的、做成“善逸闪电”形状的蛋黄酥，啊呜咬了一大口，酥皮簌簌掉落，他一边嚼一边含糊地下令：“赢了好！打赢了就要庆祝！小桃，传朕旨意！都城夜市，狂欢十天！所有零食，统统半价！李阿福的炸豆腐、张婶的糖葫芦、王老头的烤串……统统管够！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还有！” 他眼睛亮晶晶地补充，“萧锋、婉清、影子、清月，还有阿蛮，这次立功最大！每人赏……赏最新款的动漫周边大礼包！要那种限量版的！对，就是有等身抱枕和全套手办的那种！清月不是喜欢研究新点心吗？再赏她一套最高级的厨具！让御膳房随便她用！”
“是！陛下！” 小桃笑得见牙不见眼，立刻掏出她那本画满了零食和q版小人的笔记本，开始记录。
萧宝荣满意地点点头，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光屏上，阿尼亚正在用她蹩脚的读心术制造各种搞笑场面。他窝回软绵绵的抱枕堆里，嘟囔道：“赢了就好，终于可以安心看动画了……唔，这个熔岩蛋糕真好吃，明天还要吃！对了，夜市记得加一个‘胜利狂欢限定套餐’，要有阿尼亚最喜欢的‘哇库哇库’花生和邦德狗饼干！”
“知道啦陛下！” 小桃欢快地应道，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传旨了。
结界外，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兵戈、亟待休整的城池和疲惫却喜悦的将士。结界内，是暖光、零食香气、动漫音乐，和一个为“夜市半价”和“新周边”而开心不已的年轻皇帝。
战争的阴霾，似乎从未真正侵入过这片被精心守护的、荒诞又快乐的二次元净土。而守护它的方式，或许正如这场战争的结局一样，充满了令人啼笑皆非的、独属于这位“疯帝”的奇妙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