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猛和严平若将 20 万赔偿款送到侯思贵家里时,侯家老少哭得稀里哗啦,一个劲地给他们作揖。
两人安抚了几句,没多停留,匆匆赶回太平国土所。
刚进门,就听见会议室里传来讨论声,罗毅正在跟三个组的人核对工作情况。
深冬的风真邪门,卷着细雪粒一个劲猛砸玻璃窗,那声音跟无数小钢针刮铁皮似的,嗖嗖的,听得人耳朵眼发麻。
会议室里的老空调外机,跟犯哮喘似的呼哧呼哧喘,扇叶转得有气无力,吹出来的风带着股铁锈味,还不如裹紧大衣暖和。
寒气顺着裤脚往骨头缝里钻,在座的人都缩着脖子,有人使劲搓手,有人灌着凉透的茶水,有人偷偷往腰上贴暖宝宝,都想从这点暖意里捞点安慰。
副所长王劲坐在长桌最里头,手里的汇报材料被攥得皱成咸菜干,指节白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这哪是一叠纸,分明是他绷到快断的神经。
投影仪的光惨白,打在他脸上,把眼角的深褶子照得清清楚楚。
恍惚间,那影子竟跟安水井村的黑矿洞重合 —— 都是深不见底,留不住一点光。
王劲眼神沉得像口深井,裹着化不开的忧虑,眼底深处却藏着不服输的狠劲。
谁都知道,跟非法采矿的黑恶势力掰手腕,这趟水深得能淹死人。
“当很多人围着火炉取暖时,我们正用血肉之躯和黑恶势力生死较量。” 王劲的声音突然卡壳,半天没喘过气。
他眼前晃起今早凌晨的画面 —— 执法队摸黑进山,车灯劈开浓黑的雾,照亮村长孟老三那栋扎眼的二层小楼。
雕花铁门里飘出的熏肉香,混着空气里呛人的煤尘味,那诡异的味道能把人熏吐。
就像这村子,表面乐呵呵的,骨子里全是黑心肠,搅在一起让人后背冒冷汗。
熏肉香像勾魂的钩子,煤尘味却跟巴掌似的扇脸,明摆着告诉你:这儿的水很深。
幻灯片咔嗒跳了一页,航拍图占满整面墙。
漫山遍野的矿洞跟大地长了烂疮一样,被雪盖着还透着青黑色,像一张张鬼脸,无声地张着嘴。
“这不是普通非法采矿,” 王劲声音压得很低,气憋在嗓子里,“是有组织、有保护伞的系统性犯罪。”
他的目光扫过会议室,想从每张脸上捞点共鸣,哪怕是一点点一起扛的决心。
每个矿洞都像黑洞,不光吞山里的石头,还把村民的日子也吞了。
背后的黑手,想想就让王劲一肚子火,偏没处撒。
就在这时,安监所抽来的小罗突然 “妈呀” 一声,手机 “啪” 地拍在桌上。
众人猛地抬头,屏幕上跳着匿名短信,字在昏暗屋里亮得扎眼:“再查下去,小心全家遭报应。”
下面还跟张图 —— 断指泡在福尔马林里,指甲缝全是黑煤灰,直勾勾盯着人,像在说 “这就是下场”。
屋里响起一片抽气声,空气冻成冰疙瘩,连空调的哼哼声都像停了。
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眼里全是惊和怕,却又有不服输的火苗在窜。
罗毅清了清嗓子,打破让人喘不上气的安静:“在杉木村,肖华遇到的不是棍棒,是美人计。”
这话跟石头扔水里,立马勾走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个个脖子伸得像鹅脑壳,等着听下文。
“那女的叫春桃,二十七岁,” 罗毅声音里有点可怜她,又有点瞧不起,“男人去年死在矿难,自己带俩娃。”
“肖华问她挖煤的人在哪儿,她突然把头发扯得像鸡窝,解开上衣露出褪了色的红内衣,嗷一下抱住肖华。”
“肖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春桃扯得摔在地上,她抱着他的腿不放,在地上打滚,扯着嗓子喊:‘乡亲们快来看啊,土管所的人耍流氓,跑到乡下强奸妇女来啦!’”
“我当时真以为要交代在那儿了。”
肖华的耳朵红得像猴屁股,脸上的乌青还没消,看着挺狼狈。
“后来派出所调监控才发现,她后腰藏着微型摄像头,这是早就设计好的套。”
他说这话时,声音里有捡回条命的庆幸,又有被算计的憋屈。
肖华这事儿一说完,安监所的小刘突然嘟囔:“这种‘好事’我咋就遇不上呢?”
话音刚落,屋里爆发出一阵哄笑,刚才紧绷的劲儿松了点。
刘猛也跟着笑:“多在下面跑跑,保不齐就遇上了。”
“刘组长局机关都不坐,整天在乡下转,怕不是就等着撞这好事?”
罗毅跟着打趣,惹得刘猛嘿嘿笑两声,没接话 —— 这老油条,精得很。
可轻松劲儿没撑三分钟,就被实打实的难处压下去。
大伙儿七嘴八舌开腔,路远、活儿累都不算啥,最头疼的是执法阻力太大,那些黑恶势力啥招都使,根本防不过来。
派出所一个年轻小伙说:“我们在枫树村去查矿,刚到山脚下就被一群老太太围住,坐在地上哭天抢地,说我们断她们活路,拽着裤腿不让走。”
“何止啊,他们还跟我们玩捉迷藏,我们白天查,他们夜里开工,跟打游击似的。”
“有回更绝,我们刚把矿洞封了,第二天去看,人家直接从旁边挖了个新的,还留纸条说‘谢谢帮忙清场’,气的我差点当场掀桌子。”
每次出去执法,都跟过鬼门关似的,不光要跟恶劣天气较劲,还得防着那些人使阴招。
“反了他们了!太猖狂了!”
洪亮的声音突然从门口炸响,众人猛地回头,常务副乡长严平若揣着袖子站在那儿,脸膛冻得通红,眼睛里全是火。
“严乡长!” 众人唰地站起来,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
严平若摆了摆手,大步走到会议室中间,指着墙上的航拍图:“这说明咱们宣传和打击都没到位,没把他们搞疼!”
他这话跟炸雷似的,震得众人不敢出声。严平若在乡里是出了名的硬脾气,眼里容不得沙子。
去年抓环保,他愣是把县领导亲戚开的化工厂封了,为此还跟县领导拍桌子,这事儿在乡里传得神乎其神。
“从明天起,派出所、安监所的人都归队,匀到国土所的三个组里。”
严平若声音斩钉截铁,“我跟刘组长带一组,罗所长带一组,派出所的向所长带一组。”
“我也下去看看,倒要会会这些不法分子,看看他们到底长了几个脑袋!”
严平若这话带着威严,眼里全是对黑恶势力的痛恨和对公道的执拗。
他一进来,像是给大伙儿打了强心剂,刚才那点怕劲儿淡了,斗志又冒出来。
他走到墙边,盯着太平乡非法小煤窑分布图,手指头在上面戳来戳去。
“安水井村是重灾区,” 他指着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区,“这里的矿洞最密集,背后关系也最复杂,明天我就去这儿。”
刘猛赶紧凑过去,一脸严肃:“严乡长,安水井村那伙人太横,您去是不是太危险?要不我带兄弟们去就行……”
“危险就不去了?” 严平若眉毛一挑,“我们要是怕了,他们只会更嚣张。就得让他们知道,国法不是摆设!”
他跟刘猛对着地图研究半天,把每个组的任务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下去后一定要头脑冷静,胆大心细,有勇有谋。”
严平若反复叮嘱,唾沫星子都溅到地图上,“把巡查、宣传、炸封结合起来,炸一个洞就要让周围十里八乡的都知道,看谁还敢再挖!”
众人都使劲点头,心里那股子劲儿又上来了。
确实,不能再这么窝囊下去,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