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老天爷开了眼,还是杨建国一家人编的那张渔网真起了效,再加上这片河湾水草丰茂、鱼儿多得扎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杨建国就满怀期待地赶到了下网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涉入浅水,摸索着找到昨晚系在树根上的网绳。入手一沉!杨建国心里顿时一跳,有货!他屏住呼吸,慢慢将网往上拉。清澈的河水被搅动,网眼间赫然显出几道奋力挣扎的银灰色身影!
“嘿!三条!三条大货!” 杨建国压抑不住地低呼出声,心头涌上一阵狂喜。三条肥硕的大鱼,每条都足有半臂长,在网中拼命甩尾,溅起冰冷的水花。他赶紧稳住激动的心情,麻利地将这三条还在扑腾的战利品用带来的草绳穿过鱼鳃,牢牢串在一起。沉甸甸的分量坠得他手臂发麻,却是最甜蜜的负担。
仔细检查了那张用宝贝尼龙线编成的渔网,确认没有被大鱼挣破或挂坏的地方,杨建国这才松了口气。这“高科技”鱼线果然没让他失望,韧性强,质量好,看来能用上挺长一阵子。他重新将网整理好,满怀信心地再次沉入他认为最可能有鱼的河段。现在尝到了甜头,这张网就是他们家的“蛋白质提款机”了,必须物尽其用!
提着三条沉甸甸的大鱼回到营地时,天已大亮。当篝火旁忙碌的家人看到他手中那串还在扭动的大鱼时,营地瞬间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欢呼!这收获,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昨天才下网,今天就捞上来三条这么大的,简直是奇迹!杨亮更是拍着大腿感叹:“难怪古人费劲也要织网捕鱼,这效率,甩钓鱼十八条街啊!钓鱼那真是消遣,这网才是活命的家伙!”
有了这稳定的、高产的“肉食来源”,一家人的精气神儿都明显不一样了。之前虽然也在拼命干活,但总带着一种为了生存而挣扎的沉重感,前途茫茫,干活也提不起太大的劲头。现在不同了!每天锅里翻滚着鲜美的鱼汤,肚子里有了油水,干活时手脚都更有力气,连带着心情也敞亮了不少。大家心里渐渐有了底:在这陌生的中世纪荒野,他们一家人不仅能活下去,而且似乎还能过得不错!就连那鱼肉,仿佛也因为这份希望而变得更加鲜美了。
杨建国仔细辨认过,这些鱼主要是肥美的鲑鱼和体型不小的鲈鱼,都是冷水里长大的野生鱼,绝非后世养殖场里用饲料催肥的货色可比。鱼肉紧实得像蒜瓣,炖煮时飘出的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鲜美得让人能把舌头吞下去。有一次吃饭时,杨建国还半开玩笑地算过账:“就这鱼的品质,这个头,一条少说四五公斤重,搁咱们以前那个世界,没个三五百块根本别想拿下!就咱家那点工资,哪敢顿顿吃这个?现在倒好,天天管饱,还得挑着吃!” 这话虽然带着调侃,却也道出了实情。正是这源源不断的野生河鲜,提供了充足的蛋白质和优质脂肪,才让一家人在繁重的体力消耗下,体重总算稳住了,没有再往下掉,甚至脸上都渐渐恢复了些血色。
而那熏鱼的活儿,也成了营地每天必做的功课。他们利用煮橡果糊糊的篝火产生的浓烟(因为烧的多是些刚砍下来、水分大的“青柴”),在火堆上方搭起简易的木架子。处理干净的大鱼被剖开抹上珍贵的盐粒,挂在架子上,任由袅袅青烟慢慢熏烤。烟雾缭绕中,鱼肉的水分渐渐被带走,表面染上一层诱人的金黄色泽,散发出独特的烟熏香气。这天然的“冷熏”法,是他们在这没有冰箱的世界里,保存珍贵肉食最可靠的手段。熏好的鱼干,能妥妥地存放好几个月,成了他们储备粮里最硬核的“战略物资”。
时光流逝,深秋的雨水,开始频繁地光顾这片山地。淅淅沥沥的雨点敲打着树叶和简陋的棚顶,给营地带来了湿冷的寒意,也给劳作带来了不小的变数。
对于正在争分夺秒抢收亚麻的女眷们来说,这雨简直是捣乱!原本干燥的麻田变得泥泞湿滑,割麻秆、摘籽荚都变得困难许多,效率大打折扣。更糟心的是,那些好不容易抢收下来的、饱满的亚麻籽,被几场雨淋得潮乎乎的。湿籽直接榨油?那根本行不通!非得彻底晒干不可,否则榨出来的油容易坏,还影响品质。这无形中又给她们添了道工序——烘干。
然而,这连绵的秋雨,对杨建国和杨亮父子俩正在进行的栅栏工程来说,却成了意外的助力。雨水浸透了山地,原本被太阳晒得梆硬、一铲子下去直冒火星子的干硬土层,变得松软湿润,像浸了水的厚实面团。
“爸,这土好挖多了!”杨亮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混合的水珠,又一铲子下去,轻松挖起一大块湿泥。他们之前挖坑埋柱子可没这么轻松,那时往往要先用石锤砸松表层硬土,才能下铲子,一天下来虎口都震得发麻。
父子俩趁机加快了进度。而且,他们还从实践中吸取了教训。最初埋柱子时,只挖了大约半臂深的坑,把两米多高的粗木桩竖进去。结果发现,坑还是浅了!尤其是前几天风大的时候,几根埋得浅的柱子明显晃悠,看着就不牢靠。父子俩一合计,这样不行!安全是头等大事,马虎不得。于是,他们不仅新挖的坑加深到了接近大腿深,还咬着牙把前几天杨亮和他媳妇辛苦埋下的那几十米栅栏桩子,也一一返工,重新挖深坑加固。
挖深坑只是第一步。为了让栅栏真正固若金汤,父子俩在回填泥土时,还加入了大量就地取材的山石。他们把大小合适的石块,一块块用力塞进坑里,紧紧填在木桩周围,再奋力用脚踩实、用石锤夯实。雨水浸润的泥土和碎石混在一起,干了之后就像天然的混凝土,将木桩牢牢锁死在深深的土坑里。
干完一段,杨建国还不放心,招呼杨亮:“亮子,来!咱爷俩试试这‘城墙’够不够结实!”父子俩后退几步,然后像两头蛮牛似的,低吼着用肩膀狠狠撞向刚立好的木桩和横绑的枝条。“砰!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木桩纹丝不动,只有顶端的枝叶簌簌抖落几滴水珠。杨建国揉着发疼的肩膀,咧开嘴笑了:“行!够硬实!除非是山那边跑过来一群野牛,或者撞上大象,不然啥野兽也别想轻易冲开!”当然,他心里清楚,在这片山地森林里,大象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只要栅栏能顺利合拢,形成完整的保护圈,来自野外猛兽的威胁,基本就能被这道“石头木头墙”挡在外面了。
雨水的便利,终究抵不过它对亚麻的拖累。为了烘干那些宝贵的、湿漉漉的亚麻籽,一家人又动起了脑筋。他们利用从现代带来的那块结实的天幕,在营地相对干燥通风的地方,重新搭起了一个更大的凉棚。凉棚底下,他们费了不少功夫,搬来许多相对平整的石板铺在地上,形成一个大面积的“烘干台”。潮湿的亚麻籽就均匀地摊铺在这些石板上,依靠棚下流动的空气和篝火的余热(在棚子一角小心地生一小堆火驱湿气),慢慢阴干。那些同样需要干燥保存的浆果,也可以放在旁边晾着。当然,这法子远不如火辣辣的太阳直接暴晒来得快、来得彻底。要是赶上几个连续的大晴天,把亚麻籽和浆果直接铺在滚烫的石头上晒,水分蒸发得快,保存效果也会好得多。但现在,只能靠这凉棚和耐心,跟潮湿的天气打一场持久战了。
当杨亮和杨建国父子俩吭哧吭哧地把那道“安全墙”修到差不多三分之二长时,家里的女眷们——杨亮的母亲和他媳妇儿——已经成功地把那片宝贵的亚麻田收割完毕了。接下来,就是处理这些堆积如山的亚麻秆了。这些坚韧的纤维,是未来制作绳子甚至布料的希望。
看着眼前成捆的麻秆,一家人都清楚,这活儿再麻烦也得干。原因无他,他们现在身上穿的,还是穿越时那身“装备”:耐磨的牛仔裤、厚实的冲锋衣。这些现代工业的产物,确实结实,三五年内估计磨不坏、穿不破。但五年以后呢?十年呢?衣服总归会烂的。更揪心的是小孙子杨保禄!
“保禄这小子,眼瞅着个头又窜了一截!”杨亮的母亲拿着孙子明显短了一截的裤脚,忧心忡忡地说。虽然当初车上行李里,塞着杨亮媳妇备用的几件衣服,实在不行,拆拆改改也能给保禄凑合穿一阵子。可孩子就像春天的笋,一天一个样儿,这点“库存”根本撑不了多久!总不能让孩子光着屁股或者穿得破破烂烂吧?
“所以啊,”杨建国拍着粗糙的亚麻秆,下了结论,“甭管多费劲,这做布的手艺,咱家必须得学起来!未雨绸缪,不能等衣服烂光了再抓瞎!”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眼下,比起做衣服,更火烧眉毛的是——绳子!”
他环视着营地:“你们瞅瞅,绑栅栏要绳子,补渔网要绳子,以后搭棚子、做陷阱、捆柴火、甚至背东西,哪一样离得开结实耐用的绳子?亚麻绳就是咱们的‘万能胶’!所以,处理这些麻秆,第一步不是想着织布,而是优先弄出足够多、足够好的麻绳来!”
无论是做布还是搓绳,第一步都得“沤麻”——也就是把这些刚收割的亚麻秆晾晒,让秆子外层的胶质腐烂分解,只留下里面坚韧的纤维束。这是个需要时间和耐心的活儿。
趁着修栅栏的间歇,父子俩在营地附近找了块相对平整、地势略高的地方,费了老鼻子劲清理掉杂草碎石,平整出一大片空地。这片“沤麻场”至关重要!因为接下来的两周,这些亚麻秆的命运就系在这片土地上。
沤麻的过程很简单粗暴:把成捆的亚麻秆摊开,均匀铺在平整好的地面上,让它们充分暴露在空气中。关键中的关键是:绝不能淋雨!一旦被雨水长时间浸泡过头,麻秆就会沤烂过头,里面的宝贵纤维也会变得脆弱不堪,失去利用价值。所以,他们得时刻盯着天,稍有雨云飘来的迹象,就得全家总动员,把这些“金贵”的麻秆赶紧收拢盖好。
除了防雨,剩下的就是等待和翻晒。他们需要时不时翻动麻秆,让它们均匀地接受阳光的“洗礼”,自然发酵。这个过程大概需要持续两周左右。只要这两周能平安度过(主要是防住雨水),后续的工序——梳麻(把纤维梳理顺)、纺线、乃至最终搓绳或织布——虽然也繁琐,但至少有了基础材料,一步一步来总能完成。
杨建国盘算着时间:“这两周正好!咱们加把劲,把剩下那三分之一的栅栏彻底围拢。等栅栏完工了,这麻秆也沤得差不多了,正好无缝衔接,开始梳麻搓绳!时间卡得刚刚好!” 这计划让全家人都松了口气,感觉忙碌的日子总算有了清晰的奔头。
就在亚麻秆摊在沤麻场上接受风霜露水考验的第二周,杨亮和杨建国父子俩终于把最后一根木桩深深夯进了土里!那道环绕着房屋和亚麻田的木头栅栏,像一条歪歪扭扭但坚实可靠的臂膀,总算合拢了。他们还费了点心思,用粗壮的原木和坚韧的藤蔓,给栅栏安上了一扇沉甸甸、能闩上的大门。有了门,进出方便,心里也更踏实了。
栅栏完工的喜悦还没消散,父子俩连口气都没喘匀,就立刻把目光投向了那个勉强能称为“家”的破房子。四面墙是之前费大力气修好了,能挡风,但屋顶却还没修好,不能挡雨,尤其是天气越来越冷,没有屋顶,看着就冷。
“爸,这屋顶搭完之后,白天屋里头也跟晚上差不多,黑黢黢的。”杨亮摸着粗糙的土坯墙面,皱着眉说,“咱能不能再开个窗?哪怕小点呢,白天透点光进来也好啊。”
杨建国打量着墙面,点点头:“是得开一个。白天能省不少事儿。” 说干就干,两人立刻动手。工具简陋,只有斧头、工兵铲和磨尖的石片。他们先在墙面上小心地掏出一个方方正正、大概脸盆大小的洞。窗框?别想了!只能用砍回来的、相对笔直的细树枝,横横竖竖地捆扎成一个粗糙的网格架子,勉强嵌在墙洞里固定住。这“窗户”别说玻璃,连块遮挡的兽皮都没有,更谈不上透光,只能说是墙上开了个带木栅的洞。
白天需要光线时,就把这木栅架子往外推开一点(其实就是挪个缝),让外面天光能漏进来些许。到了晚上,再把它推回来堵严实,多少能挡点寒风。至于照明,还得靠他们带来的手电筒或者点松明火把——万幸太阳能充电板还能给手电续命。
为了加固这扇“窗”和原本就简陋的门框,父子俩又和了不少稀泥,从溪边捡来大大小小的石块,一层泥巴一层石头地糊上去、塞进去,把窗洞和门框的边缘砌得严严实实,防止冷风从缝隙里灌进来。这活儿干得是满手泥浆,腰酸背痛,最终成果也实在说不上好看,歪歪扭扭,粗糙不堪。
之后,父子二人有利用之前的那个杠杆,把挑选好的木头竖放到墙头,一个紧挨着一个,中间的缝隙又用苔藓和泥巴封住,耗费了一整天时间,把屋顶也搭好了,又在上面铺了大堆干草,只要不是特别大的雨,应该不会漏雨。
原本杨亮是准备用天幕铺在上面的,但是杨建国说明年还要重修房子,不用弄的太好,而且天幕还有更重要的作用,不能用在这,所以才这么处理了。
但无论如何,当最后一块石头用泥巴糊牢,这间曾经四面透风的废墟小屋,总算有了个相对封闭的模样——有顶,有墙,有门,还有一扇能开合的“窗”。虽然丑陋得像打了块补丁,采光也差得要命(白天也只能勉强视物),但最关键的是,安全性一下子提升了好几个档次!风吹不进,雨泼不进,晚上睡觉再也不用担心黑暗中会突然冒出什么东西了。
杨建国拍掉手上的泥灰,看着这间勉强算“合拢”的陋室,长长舒了口气:“行了,对付着能熬过这个冬天了。等明年开春,日子好过点,咱们再好好拾掇拾掇这房子,弄得像样点。”
他急着定下这个“明年计划”,实在是因为天气不等人。时间已经滑进了十一月,深秋的寒意彻底褪去,初冬的凛冽已经袭来。白天的太阳有气无力,最高温度也就十度左右,穿着厚衣服干活都冻手。而一到夜晚,寒气更是刺骨,气温能直降到三四度,甚至更低!现在,一家人必须得缩在这间好不容易弄严实的小屋里,靠着篝火的余温,才能保证不被冻病。一旦在这个节骨眼上生病,缺医少药,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虽然冬天野外活动减少,看似有了些“空闲”时间,但寒冷限制了他们的行动。大部分时间只能窝在屋里,做些不需要跑出去的重活,比如搓麻绳、编织、修理工具、或者处理存储的食物。想再折腾这房子的墙体结构?在滴水成冰的寒冬里,和泥砌石?那几乎是自讨苦吃,根本不可能。一切改善,都只能留待温暖的明年了。眼下,守住温暖,保住健康,才是顶顶要紧的头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