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臂上的传染器发出幽幽的蓝光,倒脚细致地扫描着她的身体,连最细微的疤痕和痣都不放过。
随后,她被要求进入了一个类似淋浴间的透明隔间。
雾化的消毒液体,四面八方喷出。
带着一种奇特的气味,接触皮肤时有种微微的刺痛。
冲洗结束后,暖风迅速将她吹干。
一套灰色的毫无款式可言,类似连体囚服的衣物,从墙壁递口滑出,布料柔然却异常坚韧。
穿上这身衣服,夏雨汐感觉自己最后一点个人标识也被剥夺了。
彻底变成了一个编号不明的样本。
接着,她被带入另一个房间。
这里摆放着几张极其复杂的医疗椅。
她被示意坐在其中一张上,柔软的束缚带自动扣住了她的手腕和脚踝,并不疼痛却彻底限制了她的自由。
“开始基础生理指标检测,及生物样本采集。”
合成音再次响起。
一根细长的探针从椅背伸出,轻轻抵在她的颈侧,抽取了血液样本。
同时,数个电极片上她的头皮,胸口和手臂,连接着旁边闪烁着复杂数据的屏幕。
她的心跳,脑波,肌肉张度,一切生理活动都化为了冰冷的数字和曲线,被实时记录和分析。
整个过程,除了那个最初带她来的研究员,在远处操作台前监控数据外,再无人与她交流。
他们看她的眼神,与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没有任何区别。
“检测到x-17标记物活性低于阈值,但基因序列存在特异性波动。”
研究员看着屏幕,对着通讯器汇报,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有些模糊。
“记录波动模式,纳入长期观察列。”
渡鸦冰冷的声音,不知从哪个扬声器传来。
“进行记忆皮层,浅层映射。”
夏雨汐心中一惊,记忆映射?
还不等她反应,一股微弱的电流感突然窜过她的太阳穴。
眼前的屏幕画面开始扭曲闪烁。
一些模糊破碎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中翻涌。
孟浩天阴沉的脸,森林里的暴雨,木屋的破败。
冷泽榕焦急的呼唤,让她心头一痛,甚至还有更久远的,她几乎遗忘的童年的片段——。
这种被强行翻阅记忆的感觉,让她感到极度恶心和眩晕。
仿佛自己的灵魂都被剥开审视。
“情绪波动剧烈,关联记忆点锁定中——。”
研究员冷静地记录着。
不知过了多久,这种折磨才停止。
束缚带自动松开,夏雨汐几乎虚脱地从椅子上滑下来。
大口喘着气,额头布满冷汗。
“初步检测完成,样本编号S-17,送入观察居住单元。”
渡鸦的声音下达了最终指令。
之前那名研究员再次出现,示意她跟上。
他们穿过几条同样洁白,毫无特征的走廊。
最终在一扇没有任何把手的金属门前停下。
研究员手腕上的一个装置扫描了一下,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里面是一个大约十平米的房间,陈设极其简单。
一张固定的床,一个一体式的洗漱台和马桶,一张金属小桌,一把椅子。
依旧是冰冷的白色调,唯一的光源来自天花板嵌着的画板。
没有窗户,没有任何装饰,甚至连时间都无法判断。
“每日三餐会定时送达,房间内有呼叫按钮,非紧急情况勿用,需要任何物品需提前申请。”
研究员毫无感情地交代完,便退了出去金属门再次无声闭合。
夏雨汐颓然坐在冰冷的床沿,环顾着这个比监狱单间,更加绝望的观察居住单元。
这里没有粗暴的对待,没有直接的威胁。
但这种全方位的监控,非人化的处理。
以及那种将她完全视为研究客体的冰冷态度,比孟浩天的囚禁更加摧毁人的意志。
她抚摸着自己手臂上,刚刚被抽取血液留下的微小针孔。
回忆着刚才被强制影射记忆的恐怖感觉。
x-17标记物?
基因特异性波动?
他们到底在她身上寻找什么?
那个幕后的先生,又希望通过她观察到什么?
她感觉自己就像被放在玻璃罩里的昆虫,每一个细微的反应都被记录,分析。
而她对罩子外的世界,对观察者的目的,一无所知。
这种未知,以及这种被完全掌控。
连思想和记忆都无法自主的境地,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逃离孟浩天,只是从一个有形的牢笼,跳入了一个更加紧密,更加无形的牢笼。
她的目光落在房间里,那个可能是摄像头的光滑半球体上。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
时间在绝对规律且毫无隐私的环境中,失去了意义。
夏雨汐只能通过每天三次,准时从门外下方小滑口递进来的,营养均衡却味道寡淡的流食,和凝胶状食品来判断大致的时辰。
房间内的光线,会模拟昼夜交替。
但那种毫无自然波动的人工感,反而更让人感到压抑。
她尝试过按动那个所谓的呼叫按钮,提出需要书籍,纸笔,或者哪怕只是一些音乐。
回应她的永远是那个冰冷的合成女声。
“申请已记录,等待审核,”
然后便石沉大海。
她的一举一动,睡眠,进食,甚至是在这狭小空间内无意识的踱步,都无疑处于严密的监控之下。
她有时会对着房间里,那些可能隐藏着摄像头和麦克风的光滑表面说话。
有时是愤怒的质问。
有时是绝望的哀求。
有时只是单纯的,不想让自己失去语言功能的喃喃自语。
但从未得到过任何回应。
这种彻底被当作空气般无视的感觉,比直接的拷问更能浸蚀人的心智。
她开始仔细观察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希望能找到一丝缝隙,一点破绽。
墙壁和地板浑然一体,连拼接的痕迹都找不到。
通风口极其细小,覆盖着致密的金属网。
门与门框的贴合度完美得令人绝望。
在这种极致的禁锢中,她的思绪反而异常活跃。
她反复回忆着被带来这里前的一切。
孟浩天的偏执。
乔管家的忠诚与死亡。
山猫的牺牲。
森林里的亡命奔逃,以及那个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身影——冷泽榕。
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又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