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归来已数日,白石山基地指挥中心内,李森独自站在巨大的电子地图前,目光却并未聚焦于眼前的屏幕。他的神识沉入识海,反复回放着冰川之下那艘古老星槎的每一个细节,那些残缺的符文,那段断续的信息流。
“纪元终末……大劫……逃离……航道偏离……能量耗尽……封印于此……等待有缘……传承……”
每一个词都重若千钧,冲击着他原有的认知。蓝星,并非简单的末法星辰?它曾经历过什么?那场“大劫”是什么?星槎来自何方?这“传承”又意味着什么?玄云子师尊的传承,与这星槎是否有关联?无数谜团盘旋心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与探索欲。
但他深知,此事关乎太大,绝不能贸然行动,更不能对任何人透露,包括基地这些忠心耿耿的部下。星槎的存在,一旦泄露,引发的动荡将难以想象。他需要时间,需要更强的实力,需要更深的了解,才能决定下一步该如何走。
暂时将星槎之谜压下心底,李森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清明锐利,投向了地图上闪烁的各个关注点。就在这时,通讯频道传来了周明远的请示。
“李总,张建军和张小芳父女在外奔波了半年多,刚回基地,带来了打拐工作的详细报告,还有一些……关于毒品问题的新情况想向您当面汇报。您看现在方便吗?”
张建军?张小芳?李森想起来了。这对父女,是“暗影”组织中比较特殊的存在,并非战斗或情报人员,而是专注于打拐、反扒、助困等民间疾苦的公益线。他们凭借“正义网”的平台和“暗影”的后勤支持,确实帮助了许多破碎的家庭。他们的汇报,往往能反映出基层最真实的一面。
“让他们到小会议室等我。”李森吩咐道。
片刻后,李森步入一间布置简洁的小会议室。张建军和张小芳早已等候在此。半年多的风尘仆仆,让张建军原本就黝黑的脸庞更显沧桑,但眼神却格外明亮有神;张小芳则瘦了些,皮肤也晒黑了些,但那股新闻人特有的锐气和活力丝毫未减,反而更添了几分干练和沉稳。
“李总!”
“李总好!”
见到李森进来,两人立刻站起身,恭敬地问好。他们深知眼前这位看似平凡的“李总”拥有何等巨大的能量和深沉的胸怀,对他充满了敬意和感激。
“坐吧,不必客气。”李森微微一笑,示意二人坐下,“听说你们这半年收获不小?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张建军连忙摆手,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和成就感,“李总,托您的福,托‘正义网’的平台,我们这半年,联合各地志愿者和警方,成功解救了被拐妇女儿童一共……一百七十三名!帮其中一百五十五个孩子找到了亲生父母!剩下的也在积极比对中!捣毁了跨省拐卖团伙窝点十一个!这是详细的报告和数据!”
他激动地将一个厚厚的文件夹双手递给李森,声音都有些颤抖。张小芳在一旁补充道:“李总,我们还协助警方破获了好几个利用网络诱拐、强迫乞讨、甚至非法器官交易的案子!‘正义网’的线索平台和数据库帮了大忙!很多家庭都给我们送来了锦旗和感谢信……”她说着,眼圈也有些发红,显然是回想起那些骨肉分离又重聚的感人场面。
李森接过报告,并没有立刻翻开,而是认真地看着两人,真诚地说道:“一百七十三个家庭重获团圆,这是天大的功德。你们父女俩,和所有奋战在一线的志愿者,辛苦了!‘暗影’存在的意义,不仅仅是应对国际大风大浪,能为这些普通百姓解决切肤之痛,同样重要,甚至更接地气。你们的功劳,我会让明远记下,该有的奖励和支持,绝不会少。”
得到李森的肯定,张建军父女更是激动,连声道:“谢谢李总!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李森大致翻阅了一下报告,里面详细记录了每一次行动的经过、解救人员名单、照片以及后续安置情况,图文并茂,数据翔实,可见父女二人花了极大心血。他满意地点点头:“做得非常好。报告我会细看。接下来有什么计划?是需要更多资金支持,还是人力配合?”
张建军和张小芳对视一眼,脸上的喜悦稍稍收敛,换上了一副凝重之色。张建军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李总,打拐工作我们会继续做下去。但是……这半年在外奔波,我们接触到另一个更普遍、更棘手的问题,觉得必须向您汇报。”
“哦?什么问题?”李森放下报告,目光微凝。
“是毒品。”张小芳接过话头,语气沉重,“李总,您长期在外,可能不太了解国内的情况。现在新型合成毒品,比如冰毒、摇头丸、还有各种伪装成糖果、饮料、的玩意儿,泛滥得太快了!尤其是在一些经济落后地区、城乡结合部,甚至蔓延到了校园周边!很多年轻人,出于好奇、或者被欺骗,一不小心就沾上了,一旦上瘾,几乎就毁了!家破人亡的例子,我们见了太多太多!”
张建军叹了口气,补充道:“是啊,传统海洛因还没绝迹,这些新的更厉害,成瘾快,价格相对低,危害更大!警方打击力度很大,但抓不完,利润太高了!那些毒贩子丧尽天良!我们解救的有些被拐妇女,就是被逼着运毒、甚至卖淫赚毒资……太惨了!”
李森的眉头渐渐皱起。毒品问题,他当然知道。通过“暗影”的情报网络,他也掌握一些宏观数据,知道形势严峻。但听张建军父女这样亲身经历、带着血泪的讲述,感受更为直观和沉重。这确实是一个侵蚀社会根基的巨大毒瘤。
“你们有什么具体的发现或者想法?”李森沉声问道。他知道这父女俩不会无故提起,定然是有所见闻和思考。
张小芳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很大决心,她看向李森,眼神灼灼,提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想法:“李总,我和我爸,还有几个长期从事禁毒帮扶的朋友讨论过很多次。我们觉得,光靠打击、抓人、判刑,似乎很难根除毒品问题。需求在那里,暴利就在那里,就总会有人铤而走险。”
“我们就在想……能不能换一个思路?一个……可能听起来很疯狂的想法。”她顿了顿,仔细观察着李森的脸色,见对方并无不耐,才继续道,“既然无法彻底消灭需求,那能不能由国家……来接管这个‘供给’?”
李森目光一凝:“国家接管供给?什么意思?”
“就是……”张小芳组织着语言,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那么惊世骇俗,“由国家成立专门的、严格监管的机构,生产纯度可控、剂量准确的……替代性药物,或者甚至是……低危害的毒品本身?”
“然后,”她加快语速,仿佛怕被打断,“在每个社区、每个派出所,设立强制性的、医疗监管下的‘安全获取点’和‘戒毒服务中心’。所有已经成瘾、无法自拔的吸毒者,必须进行实名登记,接受心理评估和医疗监控。然后,他们可以以极低的价格,从国家设立的这些点,获取定量的、安全的‘替代品’,满足生理需求,避免他们为了找钱买高价毒品而去犯罪、去伤害自己和家人。”
“同时!”她强调道,“强制他们接受系统的、科学的戒毒治疗和心理辅导!用国家提供的‘安全剂量’作为维持和递减治疗的基础,帮助他们逐步、安全地摆脱毒瘾!这样,既切断了毒贩的暴利来源,又将吸毒者纳入管理和救助体系,减少了因毒品引发的犯罪和疾病传播,最终目标是通过医疗手段,让他们彻底戒断!”
张小芳说完,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张建军有些紧张地看着李森,这个想法太过大胆,他甚至担心李总会觉得他们疯了。
李森确实被这个想法冲击到了。由国家生产并提供毒品?这简直是颠覆性的思维!这需要何等巨大的魄力和对现有法律、伦理体系的挑战?
他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否定,而是冷静地问道:“这个想法……很大胆。你们考虑过其中的风险吗?比如,如何防止国家提供的毒品被转卖到黑市?如何确保不会变相鼓励更多人尝试吸毒?如何应对巨大的社会舆论和国际压力?还有,这需要极其庞大和精细的医疗、管理、监督体系,如何建立和运作?”
张小芳显然深思熟虑过,立刻回答:“李总,这些问题我们都讨论过。实名登记和严格剂量控制是关键,每次领取必须在监控下服用,杜绝带走。加强禁毒宣传教育,明确国家提供的是‘戒毒医疗用药’而非鼓励吸毒,目标是戒断。舆论引导需要技巧,但拯救生命、减少犯罪是最大的正义。体系搭建确实困难,但可以试点,逐步推广。至于国际压力……我们是在探索解决自己国内的问题,用的是医疗手段,并非合法化毒品娱乐化。”
她目光坚定:“我们知道这很难,听起来甚至很荒谬。但眼看着那么多年轻人被毁掉,那么多家庭支离破碎,而现在的办法似乎总是治标不治本……我们觉得,也许需要一个更根本、更大胆的尝试。哪怕只是小范围试点,看看效果呢?总比眼睁睁看着情况恶化要好!”
张建军也鼓起勇气补充道:“李总,我们知道这想法出格。但小芳和她的朋友们查过资料,国外有些地方,比如瑞士、荷兰,就有类似‘海洛因辅助治疗’的医疗项目,针对最严重的成瘾者,效果好像……还不错,犯罪率确实下降了。我们不是要合法化毒品,是想把它从一个犯罪问题、社会问题,转变为一个医疗问题、公共健康问题来治理。”
李森陷入了长久的沉思。父女俩的想法,确实惊世骇俗,挑战常识。但其背后的逻辑——切断毒贩利润、管控吸毒者、提供医疗救助——却并非完全没有道理。这确实是一种“以毒攻毒”的极端思路,成败的关键在于无与伦比的执行力和监管力度,以及整个社会的接受度。
他目前无法判断这个设想的可行性,但这父女二人能跳出框框思考,关注底层疾苦,并提出如此具有冲击力的建议,这份心思和勇气,值得肯定。
“你们的想法,我听到了。”李森缓缓开口,没有表态支持或反对,“此事关乎国策,非同小可,需要极其严谨的论证和顶层设计。我会让明远留意国内外相关的医疗实践和研究报告。你们也可以继续收集更详实的数据和案例,形成一份更系统、更严谨的可行性分析报告,注意保密。”
他看向张小芳:“小芳,你是记者,笔杆子厉害。这份报告,由你主笔,要数据扎实,逻辑严密,既要说明问题的严重性和现有措施的不足,也要详细阐述你们设想的操作细节、潜在风险和应对策略。不要怕写得长,但要客观,避免情绪化。”
张小芳闻言,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李总没有直接否定,反而让他们继续深入研究!这已经是巨大的支持了!“是!李总!我一定全力以赴,写好这份报告!”
“嗯。”李森点点头,“打拐工作不能停,毒品问题要调研,你们肩上的担子不轻。注意安全,量力而行。需要什么支持,直接向明远申请。”
“谢谢李总!我们一定不辜负您的信任!”张建军父女激动地站起身,躬身行礼。他们知道,只要李总愿意关注,这件事就有了一线希望。
送走张建军父女,李森独自在会议室又坐了一会儿。民间疾苦,千头万绪。星槎之谜关乎天地玄奥,毒品问题却关乎眼前的社会根基。这两者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却都需要他以不同的方式去面对和解决。
他接通了周明远的内部通讯:“明远,张建军他们的报告我看了,打拐成果显着,按规定给予重奖。另外,他们提到了毒品问题,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设想。你安排一下,秘密收集国内外关于‘毒品医疗化’、‘维持治疗’方面的所有公开和未公开的研究资料、实践案例、效果评估报告,越详细越好。注意保密。”
电话那头的周明远明显愣了一下,显然也被这个议题惊到了,但他很快恢复平静:“是,李总。我立刻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