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彻底驱散了山塘街的薄雾,将“听雨斋”的木质招牌映照得泛着暖光。林砚卿推开店门,熟悉的旧纸、墨香与樟木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淀感。
仅仅离开数日,却恍如隔世。
店内一切如旧,工作台上那枚曾划破他指尖的青铜瑞兽镇纸静静地躺着,仿佛在默默等待主人的归来。他走过去,指尖拂过冰凉的兽角,那日血染残书、初窥幻境的情形历历在目。
他坐在窗边的茶座上,将怀中那本已焕然一新的幻红钥轻轻放在桌上。书页温润,幽蓝色的字迹内敛深沉,唯有在灵觉感知下,才能察觉到其内蕴含的、与【情之碎片】融合后的磅礴情意与力量。
他闭上眼,心神沉入其中。不再是之前那种被动的感应,而是主动地去沟通、去理解。融合了碎片后,他与幻红钥的联系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仿佛此书已成为他身体与灵魂的延伸。
首先感受到的,是依旧稳定而温暖的幻红楼气息,如同一个遥远的坐标,与他心神相连。他能模糊地感知到楼内众金钗相对平稳的状态,尤其是林黛玉那道已融入“天孙锦”意境的纯白情魄,不再孤冷刺人,而是带着一种圆融的宁静。
然而,当他将感知顺着幻红钥那无形的脉络,向着更广阔的姑苏城延伸时,一种截然不同的“波动”被捕捉到了。
那并非情魄的哀婉缠绵,也非噬灵教的阴冷污秽,而是一种狂放不羁、却又带着沉重枷锁的文华之气。这股气息如同被压抑的激流,在姑苏城的某个方向躁动不安,时而被某种风流洒脱的表象所掩盖,时而又透出深沉的悲怆与……一丝被异力侵蚀的尖锐杂音!
这气息的核心,隐隐指向姑苏城的桃花坞一带!
唐伯虎!
林砚卿立刻想起了婆婆的赠言——“唐寅那小子留下的烂摊子”!
果然,下一处的线索,应在了这位被誉为“江南第一风流才子”的传奇人物身上。那狂放的文华之气,与他诗画中展现的才情相符,但那沉重的枷锁、深沉的悲怆,以及那丝不和谐的侵蚀杂音,又揭示了其背后不为人知的隐秘。
难道唐伯虎的“风流”,并非表面那般简单?他的才气,也如同幻红楼的情魄一般,成为了某种维系姑苏灵脉的力量,或者说……成为了被攻击的目标?
林砚卿睁开眼,目光锐利。他走到书架前,翻找出几本关于唐寅生平传记、诗画集注的书籍。以往他只是作为古籍欣赏,如今带着目的重读,立刻发现了许多耐人寻味之处。
唐寅早年科场蒙冤,绝意仕途,纵情诗画山水,看似洒脱,其诗文中却不乏“此生已谢功名念,清梦应无到玉堂”的沉痛与自嘲。他的画作,尤其是后期,在潇洒不羁的笔触下,往往隐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愤与苍凉。
更有野史笔记提及,唐伯虎晚年曾于桃花庵畔“疯癫”作画,笔落惊风雨,画成鬼神泣,甚至有“画境困邪”的离奇传说流传……
这些以往被视为文人逸事或怪诞传说的记载,此刻在林砚卿眼中,都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文运……才气……镇压……侵蚀……”林砚卿喃喃自语,结合感知到的那股气息,一个模糊的猜想逐渐成形——唐伯虎,或许并非单纯的文人,他的才情,可能也与姑苏灵脉,与那失落的“天工开物图”有关!他那“风流”表象之下,可能隐藏着与元春类似的、不为人知的守护与牺牲!
而那股侵蚀的杂音,极有可能便是噬灵教在黑手,他们不仅在攻击情魄,也在觊觎乃至污染姑苏的文运才气!
就在他沉思之际,怀中幻红钥再次传来温热,这一次,并非指向桃花坞,而是投射出一段极其模糊、断续的影像碎片——
那似乎是一幅水墨画卷的内部景象!山川扭曲,笔墨如同拥有生命般流动、咆哮,一道潇洒却带着决绝的身影(与唐伯虎画像有几分神似)正在其中与某种无形的黑暗力量抗争!而在画卷的某个角落,一点与【情之碎片】气息相似、却更加灵动锐利的光华正被黑气缠绕,岌岌可危!
是另一枚碎片!【墨之碎片】?! 代表着姑苏文运才气的核心碎片!
影像戛然而止。
林砚卿深吸一口气,心中已然明了。婆婆的提示,幻红钥的感应,以及他自身的推测,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唐伯虎与桃花坞,是下一段冒险的关键。那里不仅隐藏着姑苏文运的秘密,更关系着下一枚“天工开物图”碎片的归属!
风,已自桃花坞起,吹皱一池春水。
他深知,经历了幻红楼一役,噬灵教必然对他更加关注,前路只会更加凶险。但他毫无畏惧,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期待。与幻红钥的深度融合,慧心的淬炼成形,以及与顾清辞、元清音等人的同盟,都给了他足够的底气。
他需要等待顾清辞的消息,需要更充分地了解唐伯虎和桃花坞的隐秘,也需要进一步提升自身对幻红钥力量的运用。
林砚卿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着窗外流淌的山塘河与熙攘起来的街市。这座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古城,从未像此刻这般,在他眼中展现出如此层层叠叠、真实与虚幻交织的瑰丽与神秘。
第一卷《山塘红楼·情魄归位》的故事,在这里画上了句号。他成功帮助幻红楼稳定情魄,获得【情之碎片】认可,也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伙伴。
但结束,也意味着新的开始。
风起桃花坞,云涌文星劫。
(第二十四集 完)
《姑苏幻梦录·卷一·山塘红楼》全卷终
敬请期待《姑苏幻梦录·卷二·桃花幻境·文星镇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