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沈怜星是在一阵浓郁的药香中醒来的。
她缓缓睁开眼，阳光已经透过窗棂，在床前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额角的伤处传来隐隐的钝痛，手腕更是酸痛无力，但比起昨日那种濒死的透支感，已然好了许多。
“小姐，您醒了！”守在床边的桃花立刻惊喜地凑上前，眼睛还有些红肿，但脸上却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您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手腕还疼得厉害吗？”
看着桃花关切的眼神，沈怜星心中一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依旧虚弱：“好多了……这是……在煎药？”
“是呀是呀！”桃花连忙点头，语气带着几分雀跃，“是督公吩咐的！赵伯一早就让人送了最好的药材来，厨房现在正给您熬着呢！李太医开的方子，说是安神补血的！”
沈怜星闻言，微微一怔。
宫寒渊……真的吩咐人给她煎药？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桃花连忙扶着她，在她身后垫了好几个软枕。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玄色身影迈了进来。
沈怜星的心脏下意识地一紧，刚刚放松些许的神经再次绷起。
宫寒渊今日似乎并未出门，依旧是一身常服，只是神色间少了几分昨日的凌厉，多了些许难以形容的沉静。
他走进来，目光先是扫过桃花端来的、还冒着热气的清粥小菜，继而落在沈怜星依旧苍白但精神稍好的脸上。
“督公。”沈怜星垂下眼睫，低声唤道，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身下的被褥。
宫寒渊没有应声，只是走到床榻边，静立在那里，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他不说话，也不离开，就那样沉默地凝视着她。
房间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凝滞。
桃花吓得大气不敢出，低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沈怜星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心中七上八下。
他到底想做什么？是来查看她是否在装病？还是来宣布新的惩罚？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依旧只是看着她。
目光从她额角的伤，移到她裹着细布的手腕，再到她缺乏血色的唇，最后定格在她因为不安而微微颤动的睫毛上。
他的眼神太过复杂，沈怜星完全看不懂。
那里面有她熟悉的冰冷和审视，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探究？以及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类似于……困扰的情绪？
她被他看得几乎要窒息，忍不住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他一眼。
恰巧撞入他深邃的眼眸中。
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他眼底那冰封的湖面下，有什么东西极快地碎裂又重组。
他紧抿的薄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然后，沈怜星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轻微到几乎让她以为是错觉的叹息。
那叹息声太轻，太短促，夹杂在窗外细微的风声和室内烛火的噼啪声中，几乎难以捕捉。
但它确实存在过，带着一种沈怜星无法理解的、沉重而复杂的意味，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挣扎、懊恼、以及一丝……无可奈何。
他是因为她的“不争气”而叹息？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宫寒渊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他迅速收敛了眸中所有外露的情绪，重新恢复了那副冷硬漠然的样子。
他什么也没说，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心底，又仿佛带着某种决断。
随即，他蓦然转身，玄色的衣袍划开一道利落的弧度，大步离开了房间。
留下沈怜星怔怔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被那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搅动得波涛汹涌，久久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