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圆明园里的暑气一日比一日盛。
而,沈眉庄有孕,已然成了圆明园里头一等的大事。
皇帝的关心,太后的赏赐,流水似的送进了闲月阁。
一时间,沈眉庄风头无两,连带着一向嚣张的华妃,都收敛了几分。
不过,得了势的沈眉庄,心里头最记挂的,还是她在宫里的好姐妹。
这日,夏冬春刚从沈眉庄那儿出来,就脚步匆匆地赶回了清音阁。
“太妃娘娘。”
她一进屋,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
“沈贵人跟皇上求了恩典,说是想接莞常在和安答应来园子里陪她说说话,解解闷。皇上已经准了,旨意都传下去了,估计人明后天就到。”
秦昭月正坐在窗边,研究着系统中的兑换商城,闻言头也没抬,“哦,来就来呗,正好凑一起热闹热闹。”
夏冬春顺势坐在秦昭月身旁,一边给秦昭月扇着扇子,一边有些发愁地说道。
“我这段日子跟沈贵人走的近,等莞常在她们来了,免不了要经常碰面。您之前说,让我别跟莞常在走的太近,可现在这情况……我该怎么办才好?”
秦昭月正闭目养神,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懒洋洋地开口。
“我让你别跟她走的太近,是让你别跟她交心,省的被她当枪使,又没让你跟她老死不相往来。”
“你现在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她是个还不得宠的常在,你怕她做什么?”
“我不是怕她……”夏冬春嘟囔道:“我就是觉得她那个人,连您都觉得她心思太多,我可干不过。”
听她这么说,秦昭月睁开眼睛,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你就保持现在这个态度,不远不近,不冷不热,就当她是普通同事,她跟你说话,你就应着,她不找你,你乐得清闲。”
“记住,你是娴贵人,她只是个小小的常在,拿出你受宠的架子来。”
秦昭月心里清楚,甄嬛和沈眉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感情深厚,不是夏冬春这种半路盟友能比的。
现在沈眉庄有孕,正是需要心腹的时候,把甄嬛接来是必然的。
夏冬春要做的,就是维持住目前这个“头脑简单,圣眷正浓”的形象,不掺和进她们姐妹的小团体,但又保持着共同敌人是华妃的统一战线。
“哦……我明白了。”夏冬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与此同时,圆明园入口处。
一架装饰素雅的马车缓缓停下,沈眉庄正带着采月,站在浓荫下翘首以盼。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雅的湖蓝色旗装,早早地就等在了那里。
她如今身子金贵,身边围了一大圈的宫女太监,嘘寒问暖,小心伺候着。
“姐姐!”
车帘掀开,一个清丽的身影快步走了下来,正是甄嬛。
她今日一身淡粉色的衣衫,虽“久病初愈”,面色还有些苍白,但一双美目顾盼生辉,见到沈眉庄的那一刻,眼中满是真挚的喜悦。
“嬛儿,可算把你盼来了。”沈眉庄上前一步,拉住甄嬛的手,仔细地端详着她,“瘦了,在宫里是不是没好好用膳?”
“哪有,是姐姐你有福气了,倒显得我瘦了。”甄嬛笑着打趣道,目光落在沈眉庄的小腹上,眼神温柔,“姐姐,你……”
沈眉庄脸上泛起一抹幸福的红晕,点了点头。
甄嬛高兴得眼圈都红了,“太好了!姐姐,我真为你高兴!”
姐妹俩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话。
“安妹妹的马车还在后面,估摸着还得一两个时辰。”沈眉庄拉着甄嬛往里走,“咱们先进去,外面热。”
两人携手进了沈眉庄在圆明园的住处。
屏退了下人,姐妹俩在屋里说着体己话。
“姐姐,你如今有了身孕,万事都要小心。华妃那边……”甄嬛担忧地开口。
沈眉庄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叹了口气。
“我正是为此事发愁。如今我有了身孕,不能时时在皇上跟前,华妃气焰嚣张,曹贵人又是个惯会煽风点火的。”
“娴贵人虽与华妃有旧仇,看似与我们是一路,但……”
她顿了顿,看着甄嬛,认真地说道:“但她毕竟心思浅,性子又直,指望她牵制华妃,我实在不放心。”
“说到底,她与我们的情分,哪里比得上我们一同长大的情意。”
甄嬛默然,她明白沈眉庄的意思。
“所以,嬛儿。”沈眉庄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恳切。
“我这次求了皇上接你和陵容过来,就是希望你们能得蒙圣宠。”
“尤其是你,我相信,以你的才貌心智,一定能让皇上倾心。”
“到那时,我们姐妹联手,在这后宫之中,才算是真正有了立足之地,对付华妃,也才更有胜算。”
甄嬛的心猛地一沉。
承宠……她一直在逃避的两个字,终究还是被摆在了面前。
她看着沈眉庄充满期盼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而就在这时,院外。
安陵容的马车终于到了。
她几乎是小跑着,满心欢喜地朝着闲月阁而来。
她想快点见到两位姐姐,想告诉她们,自己有多想念她们。
夏日的蝉鸣声声,她提着裙角,脚步轻快地绕过影壁,正要开口喊人,却忽然听到了从敞开的窗户里传出的,沈眉庄的声音。
“......尤其是你,我相信,以你的才貌心智,一定能让皇上倾心。”
“到那时,我们姐妹联手……”
安陵容的脚步,就这么僵在了窗下。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冷又痛。
原来……原来在沈姐姐心里,只有甄姐姐才有那个本事,才配去承宠。
而自己呢?自己不过是那个被顺带一提的人罢了。
恐怕就连今日能够前来,也是她顺带的施舍。
她一定是觉得,自己出身低微,小家子气,根本上不了台面。
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那个本事,也不配去争去抢?
所以,她宁愿去劝说一直称病,根本不愿意侍寝的甄姐姐,也不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
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怨怼,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
安陵容缓缓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晦暗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