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晨夕等人刚逃出不远,身后的马车就在巨响声中坍塌,支架瞬间四分五裂,那马受了惊,也嘶鸣着逃开。
打斗仍在继续。
黑衣人攻势猛烈,护卫死伤过半,北邬使臣也死了几个。
“啊!”乌梅在逃的时候感觉有人往自己身边砍了一刀,随时都有可能丧命。沈晨夕拉着白桃和乌梅头也不回地向前跑,绣鞋被尖锐的碎石子割破。
身后,黑衣人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宸妃,你跑不了啦,受死吧!”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举刀欲砍,右脚却不慎踢中石头,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后面的黑衣人上前将他扶起。
这么一停顿,沈晨夕等人又跑出数十丈远,暂时脱离危险。
“快追,别让她们给跑了,杀死宸妃,重重有赏!”那黑衣人拾起刀,再次追赶上去。
其他的黑衣人也紧追不舍。
沈晨夕等人身边没有护卫,只能一个劲地逃命。
乌梅不明白,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历,竟要致沈晨夕于死地。
最想让沈晨夕死的,无非是容妃那帮人,但沈晨夕被送往北邬作人质,他们派人远程追杀,似乎也没这个必要。
远处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刀剑相击的铮鸣不绝于耳。
“娘娘……奴婢……跑不动了……”乌梅气喘吁吁,脸色白得像纸。
被砍烂的马车附近,数十名黑衣人击散了护卫与北邬使臣,也加入到追杀沈晨夕的行动中。
曹逸那边的情况也不太乐观。
在黑衣人的围攻下,曹逸右肩中刀,鲜血从他的官服上渗出。曹逸捂着流血的肩膀,奋力击退黑衣人。
黑衣人也有不少受伤的,为首的一人转头叫道:“撤,别跟他们纠缠,带上弓箭,速速追杀宸妃,别让即将到手的赏钱给飞了。”
话音未落,黑衣人便分成两路,沿着狭窄的小道急奔,去追杀沈晨夕。
曹逸看到被砍得七零八落的马车,问旁边一名受伤的护卫:“宸妃娘娘呢?”
“宸妃娘娘……往那边去了……”护卫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指向沈晨夕逃走的方向:“好多黑衣人,都在追杀她。”
“这些可恨的山匪,竟如此胆大包天,宸妃娘娘为两国和平考虑,自愿前往北邬为质,他们却不感恩,反而痛下杀手,实在该死!”曹逸纵身向前追去。
“曹大人。”拓跋利布的声音从后边传来:“我与你同去,把宸妃娘娘救回来。”
曹逸心中冷笑。他无暇与拓跋利布多言,只点了点头,便继续往前跑。
沈晨夕、白桃、乌梅,还有那些黑衣人,不知跑向了何方,山路曲折,沈晨夕和她身边那两个丫头都是柔弱女子,跑不过黑衣人,如果没有及时躲起来的话,现在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曹逸每跑一步,肩上的伤口都会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他却顾不上这些。
在转过一块巨石之后,眼前的景象让曹逸猛地停住脚步。
道路中央,散落着一只女子的绣鞋,旁边是大滩尚未凝固的鲜血,触目惊心!那么多血流失,人是不可能存活的了。
“娘娘,宸妃娘娘!”曹逸暗暗握紧拳头。
他拾起那只绣鞋,仔细观察,正是沈晨夕今日穿的那双,鞋边金线绣着并蒂莲,此刻却沾满泥土和血迹。
不远处,一支白玉发簪断成两截,在阳光下泛着凄冷的光芒。
这也是沈晨夕的。
“不……不可能,宸妃可是我们大雍朝的福星,怎么会说没有就没有?”曹逸双膝一软,坐倒在血泊旁。
“曹大人,宸妃娘娘她……”拓跋利布带着几名北邬使臣赶到,看见眼前的景象,也变了脸色:“这……宸妃娘娘……”
“唉,不用想了,一个人失去那么多血,神仙下凡也救不活啊!”北邬使臣说。
拓跋利布还抱着幻想:“宸妃娘娘身边,不是有两个侍女嘛,也许是两个侍女被杀,宸妃脱了险。”
北邬使臣道:“三个人,流这么多血,只怕也活不成啊,能有一个捡回性命,就是天大的幸运。”
曹逸悲声说:“宸妃的鞋子和发簪都掉在此处,从地上这些痕迹来看,她应该是在奔跑的时候不小心滑倒,最终被那些黑衣人……”
拓跋利布走到崖边,向下张望,一棵斜生的枯树上挂着半片女子的衣衫,在风中飘荡,如同招魂幡。
这衣衫,是乌梅之前穿的那件,看样子,乌梅恐怕已经坠落了悬崖。
沈晨夕和乌梅都有东西遗留,唯独没有白桃的东西。
拓跋利布一拳砸在岩石上:“该死,究竟是谁派来的杀手,难道是齐王?”
齐王一直想除掉沈晨夕,为此不惜与北邬暗中商量将沈晨夕送往北邬的计划,如今,他改变主意,直接要沈晨夕的命,也是大有可能的。
荒山野岭杀人,查也查不清楚。
曹逸艰难起身,他拍了拍沾血的官服,语带惭愧:“是曹某保护不力,害了宸妃娘娘,曹某当回京向皇上请罪,和谈之事,恐怕只能再议了。”
拓跋利布还想说什么,却见曹逸已转身离去,背影萧索,如秋日枯木。
拓跋利布盯着那滩鲜红的血泊,眼中情绪复杂,有愤怒,有遗憾,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
到手的美人,就这样没了,实在可惜。
他本已计划好,一回到北邬,便让沈晨夕成为自己的王妃,可如今,美人竟在眼皮底下消失,山匪行凶,也不能说是大雍故意毁约。
“王子,人质遇害,那我们现在该当如何?”一名北邬使臣上前问。
拓跋利布咬牙切齿:“给我查清楚,这些黑衣人究竟是谁派的,若是那大雍皇帝暗中作梗,我北邬铁骑必踏平他的皇城!”
他最后看了一眼悬崖,说道:“先回北邬,此事需从长计议,大雍实力尚存,真要踏平他们的皇城,也没那么容易。”
“你说什么,宸妃遇害了?”养心殿内,赵擎不可置信地看着孟德福,手中的茶盏突然坠落,摔得粉碎。
孟德福慌忙跪下:“皇上请节哀。”
赵擎伸手按住心口,那里莫名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感。自送走沈晨夕后,他便夜不能寐,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说说详情。”赵擎道。
“回皇上,据护卫称,宸妃娘娘在青州边界遇黑衣人袭击,娘娘她……”孟德福欲言又止。
“她怎么了?”赵擎追问。
“娘娘下落不明,只找到这些。”孟德福捧上一个锦盒。
赵擎手指颤抖,他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只沾血的绣鞋,还有半截断簪。
“不,不。”赵擎踉跄后退,他死死攥着那只绣鞋,仿佛这样就能抓住绣鞋的主人:“谁,是谁,谁敢伤朕的爱妃!”
孟德福小心翼翼地上前:“皇上节哀,当务之急是……”
“滚,都给朕滚出去!”赵擎突然暴怒,将案上的奏折扫落。
待殿内只剩下他一人时,这位九五之尊终于崩溃,将那只绣鞋紧紧贴在胸口。
“夕儿,是朕害了你,是朕害了你……”赵擎内心痛苦,又十分后悔。
他摇摇晃晃地起身,走到窗前:“朕不该让你走,朕该不顾一切地留下你,若朕再拖延几日,等援军赶到,也许……就不用与北邬和谈了。”
他忽然想起沈晨夕临行前夜对他说的话:“陛下,若臣妾此去不回,您会记得臣妾吗?”
当时他只当是女儿家的多愁善感,如今想来,却是诀别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