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枝愣了一瞬,然后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不会纳妾。
说实在的,因为她嫁给他本就存了利用的心理,所以日后就算他想纳妾,也并非不可。
只要......别纳那种会欺负人的便好。
宋枝曾听人说起过一桩骇人听闻的旧事,说是有一户富商,宠妾灭妻到了极致,那妾室仗着宠爱,竟胆大包天到联合外人,给主母的饮食中下慢毒,最终......
想到那结局,宋枝便觉脊背发凉。
所以,无论裴修衍现在这话有几分真心,又能否维系长久,至少在此刻,这话像一颗定心丸,让她生出了一点实实在在的安稳感。
裴修衍对上她全然信任的目光,微微一怔。
想起她刚刚的话,说了一声“好。”
......
三夫人徐氏的院子里,瓷器碎裂的声音骤然响起。
“母亲!您不是说只让我与张映雪独处片刻便可吗?”裴修昭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怒气,“怎会闹成这样!”
下午他在厢房里待了没多久,张映雪便来了,可还不等他按照母亲事先交代的说上几句话,便觉着周遭的空气变得粘稠燥热。
接着,理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彻底脱离了掌控。
徐氏看着儿子赤红的双眼,急忙解释道,“昭儿,母亲怎会害你!那房里点的,确实只是寻常的安神香啊!”
“定是、”她脑中灵光一闪,“定是那张映雪她自己!她动了什么手脚!”
裴修昭想起张映雪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愤恨道,“她怎么可能拿自己的清白来算计?”
他懒得再听母亲辩解,怒气冲冲地一甩袖,转身离开。
见儿子头也不回的走了,徐氏颓然坐在椅子上,心乱如麻。
安神香是她怕张映雪不愿,特意准备的,怎会出了问题?
这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蹊跷。
徐氏猛地想起什么,扬声唤来心腹,“去,把五小姐给我请过来!”
不多时,裴知意便怯生生地走了进来,她眉眼低垂,一副温顺模样。
不等她开口,徐氏一拍桌子,“跪下!”
裴知意身子微微一颤,依言乖顺地跪在地上,脸上满是惶恐“母亲......不知意做错了什么,惹得母亲如此动怒?”
徐氏看着她这副模样,火气更盛,抓起手边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
瓷片四溅,有一片细小的碎片擦着裴知意的额角飞过,划出一道细微的血痕。
“我自问待你不薄,将你养在膝下,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徐氏死死盯着她,“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跟张映雪说的?今日之事,是不是她做的手脚?”
裴知意声音有些哽咽,“母亲明鉴!女儿那日只是依您所言,同映雪姐姐说,三哥最重规矩礼数,就算是和姑娘家独处一会,也会负责到底的......”
她神情无助,话语听起来真切无比。
徐氏心下不由迟疑起来。
难道真是张映雪自己生了攀附的心思,胆大包天用了虎狼之药,结果弄巧成拙?
她烦躁地挥了挥手,语气带着几分疲惫和不耐,“行了行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下去吧!”
裴知意用帕子拭着泪,柔顺地应了声“是”,这才缓缓起身,退了出去。
......
暮色渐沉,裴世容从吏部回到国公府。
“三老爷回来了。”门房小厮躬身问安。
“嗯,”裴世容颔首,声音温和,“天晚了,你们多添件衣裳。”
行至二门内,管家正指挥着两个小厮搬运花盆,见了他忙停下手中活计。
“三老爷。”
“福伯,”裴世容停下脚步,目光落在管家微驼的背上,关切道,“前儿听说你家孙子染了风寒,可大好了?”
管家前两日因为这事告假了一日,没想到三老爷竟还惦记着,连声道,“已经好利索了,皮小子又能上房揭瓦了。”
“那就好,孩童元气足,是好事。”裴世容笑了笑,眉眼舒朗。
他又叮嘱了两句夜间当值需注意的火烛之事,这才缓步继续向内行去。
穿过抄手游廊,晚风带着寒意穿过廊柱。
正碰上裴知意从院子里出来。
裴世容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她额角的伤停了一瞬。
“父亲。”裴知意停下脚步,垂眸,敛衽行礼。
裴世容移开了视线,温和道,“这是刚同你母亲请安出来?”
“是,父亲。”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听不出什么情绪。
这时,一个仆妇从廊子那头疾步过来,见到裴世容,连忙躬身,“三老爷,太夫人正唤您过去一趟呢。”
裴世容对仆妇点了点头,“这就去。”
他复又看向垂首立在一旁的裴知意,关怀备至,“那知意先回去吧,如今天冷了,仔细别着了寒气。”
“女儿省得,父亲慢走。”裴知意轻声应道。
她站在原地,听着那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
一阵冷风穿廊而过,她微微瑟缩了一下,将身上那件半新的锦缎披风裹紧了些,也转身,默默走向自己院落的方向。
......
石竹快步走进书房,对着正在灯下翻阅文书的裴修衍躬身禀报,“爷,都处理干净了。”
“厢房内香炉的灰烬都已置换妥当,绝不会有人查到这边。”
裴修衍微微颔首。
石竹像是想起什么,又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还这是我们的人刚从临安查到的,关于宋姑娘......”
裴修衍接过那封信,指尖触及微凉的纸张,脑中却浮现起宋枝的话。
他将信移向一旁的烛火。
火舌迅速蔓延,将其化为一片灰烬。
“主子?”石竹低呼出声,怎的看都不看就烧了?
裴修衍注视着最后一点火星熄灭,才淡淡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关于她的事,不用再查了。”
石竹张了张嘴,看着自家主子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肚子里的话滚了几滚,最终还是没敢说出口。
他低下头,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他们那位凡事必要掌握先机的主子吗?
别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