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木大门在身后合拢，房间仿佛瞬间下沉。一股陈年皮革与雪茄的浊气闷在空气中。
墙上，梅耶、华纳那些黑白照片里的大人物，正从阴影中冷冷望来，无声地挤压着整个空间，压得人不由自主地想缩紧身体。
李衡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一弯。
亚瑟·高曼选在这种地方见他，打压的心思很明显。
壁炉前，高曼正坐在那张巨大的切斯特菲尔德沙发上。火光跳动，他没有起身，只抬了抬手，示意李衡坐下。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
他亲自倒了两杯麦卡伦，动作从容得像在舞台上。
火光映在杯中，酒液闪着琥珀色的光。
“你的《电锯惊魂》，”高曼开口，声音低沉，“让我想起我年轻的时候。那时我也用些街头手段，赢下一场不可能的仗。那种感觉，很过瘾，对吧？”
李衡抬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表演。
他拿起酒杯，闻了一下酒香，淡淡一笑。
高曼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眼神带着一点玩味。
“高曼先生，”他开口，语气平静，“我很尊敬您，还有墙上这些前辈。你们建造了罗马，它辉煌、坚固，是好莱坞的根基。”
高曼微微点头，嘴角露出满意的弧度。
“但——”
李衡的语气忽然一转，
“但是时代已经变了，人们已经发明了飞机。我不想在你们的铺的石板路上跑得更快，我想……飞过去。”
那一瞬间，空气里像是有一根弦被绷紧。
高曼的笑容一滞，很快又恢复镇定。他往后靠了靠，眼神里多了几分冷意。
“真是后生可畏啊！”他低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那我也不就不拐弯抹角了。只要你跟我们合作，我承诺给你四千万宣发，加全美三千家银幕。”
李衡只是听着，连眉毛都没动。
高曼见他不语，顿了顿，继续道：“分账照好莱坞标准。你们拿净利润的五成，合理吧？另外，我们希望获得盘古未来三部A级制作的优先投资权。这是合作基础。”
这句话落下，气氛一度凝固。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能听到壁炉的噼啪声。
就在这时，门外响了两下。助理推门而入，端着两杯咖啡。
高曼微微皱眉，但还是维持笑容，示意她放下。
咖啡的香气混进空气里，却没能冲淡那股火药味。
李衡抬起头，终于笑了。
“高曼先生，我原本以为我们在谈20世纪的电影生意。”
他顿了顿，语气冷下来。
“没想到，您还在玩上个世纪的把戏。”
高曼的表情沉了半分：“什么意思？”
“净利润？优先投资权？”李衡语气平淡，“那是过去的游戏规则。”
高曼脸色微变。
壁炉的火光在他脸上跳动，显得有些阴暗。
李衡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高曼先生，”他笑了笑，“您似乎还没看清楚现在的局势。”
他语气不重，但每一个字都像落在桌面上的石子。
“现在不是盘古求着华纳合作。而是我在挑选盟友。”
“净利润分账？那种文字游戏留给别人玩。我的条件很简单：
总票房分成，盘古保底五成；
还有——没有优先投资权，盘古的未来，不属于任何人。”
高曼的脸色终于彻底冷了下来。
火光映在他眼底，像压着怒气的金属光。
“李，”他低声道，“年轻人的气势，我很喜欢。
但在这行里，太锋利的人，通常活不久。”
李衡笑了笑，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我活得挺好，高曼先生。
只不过，我习惯自己定规矩。”
他站起身，拉直袖口，抬头看着他。
“现在问题只剩一个——华纳的出价，能不能比派拉蒙和福克斯更高。”
空气再次陷入凝固。
火光在两人之间闪烁，连呼吸声都变得缓慢。
高曼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着，像是在权衡。
几秒后，他忽然笑了笑——那笑意既不愉快，也不像服软。
“好吧，”他说，拿起那杯已经凉掉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我会让法务重新拟一份合同。你要的分账比例，我们可以谈……”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微凉，
“——但年轻人，记住，能飞得太高的飞机，往往也摔得最重。”
那是妥协，也是威胁。
李衡只是淡淡一笑，伸出手。
“合作愉快，亚瑟。”
高曼和他握手。手掌冰冷，力度短促，笑容僵硬。
下一秒，李衡已经转身，走出了门口。
门重新合上，外头的风有些刺骨，带着城市的噪音和夜色。
而屋内，那扇沉重的门后，传来了一声被压抑到极限的怒吼。
水晶杯碎裂的声音，清脆而短促。
李衡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他走出老宅，迎面是一阵冷风，混着淡淡的雨气。
他吸了口气，抬头望向远处洛杉矶的灯火。
车子启动，驶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