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后又近年关,但东北那边的消息让这年味暗淡了许多,国难当头,丁锋等人并没有心情铺张庆祝。
郭龟腰捧着账本,进入书房。
“东家,这是这个月的账目,光是山西那边运来的钢铁和铜料,就够咱们兵工坊满负荷生产三个月了,而且咱出的炮弹在南方也是抢手货,这个月谭瘸子走了两趟船,换回了三十多根黄条子。”
丁锋翻看着账本,抬头问道:“韩大帅那边有什么动静?”
郭龟腰压低声音:“怪就怪在这,按理说咱们这么大规模的军工生产动静可不小,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出入货物再保密也会有风声,他不可能不知道啊,可这几个月他非但没来找茬,还默许咱们的保安团控制了沂水全县的乡镇。”
丁锋冷笑:“他是聪明人,知道现在动不了咱们,目前他那十万人驻守齐鲁全境捉襟见肘,还要靠地方民团保安团等民间武装,人家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再说东北那边小鬼子动静越来越大,他韩大帅也需要未雨绸缪,咱其实名义上也算他的兵。”
郭龟腰话音刚落,崔管家便拿着一封烫金请柬匆匆而入。
“东家,省城韩大帅派人送来的帖子。”
丁锋接过请柬,展开一看,眉头微挑。
帖子上言辞客气,言明大年初五是韩大帅四十二岁寿辰,不打算大操大办,只请几位地方士绅和得力部下到帅府吃顿家常便饭,顺便开场堂会,特邀丁锋团座携一位家眷同往,以叙情谊。
丁锋将请柬放在桌上,自语道:“大年初五家宴?怕是鸿门宴吧。”
柳义菲拿起请柬看了看,担忧道:“锋哥,韩大帅心思难测,万一他趁机发难,扣住你咱可就群龙无首了。”
丁存孝更是直接:“先生,不能去,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咱们现在兵强马壮,不必看他脸色。”
丁锋沉吟片刻,却摇了摇头:“不去便是示弱,也是给了他找茬的借口,他现在不动我们,一是暂时需要,二是没有十足把握和合适理由,咱们若公然违逆反倒落人口实。”
他看向绣绣和左海璐,眼中带着询问:“绣绣,你的意思呢?”
绣绣一直安静地听着,此时迎上丁锋的目光,沉稳地道:“锋哥,存孝和菲菲妹妹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我觉得这趟省城可以去,但不能是你去。”
“哦?绣绣你详细说说。”
丁锋示意她继续。
绣绣条理清晰地说道:“你现在是天星城的顶梁柱,绝不能轻易涉险,韩大帅若真有歹意,你去了便是羊入虎口,若只是试探,你去与不去他都能找到话说。不如由俺代表出席,俺是正室,代表你前往祝寿,礼节上说得过去,再说俺一个妇人,他韩大帅再如何明面上总不好太过为难,既能全了他的面子,探探他的虚实,又能确保锋哥你的安全。”
柳义菲闻言,不禁动容:“绣绣姐,这太危险了,俺跟你一起。”
绣绣握住柳义菲的手,微笑道:“妹妹放心,俺虽不如你和存孝能征善战,但这些年帮着锋哥打理内外,迎来送往的场面也见过一些,韩大帅府上再是龙潭虎穴总归是讲些规矩的地方,我去了只带眼睛耳朵,便多看多听少说话,谨慎行事料也无妨。”
左海璐说道:“俺跟你一起。”
丁锋看着绣绣,又看了看左氏,心中感慨。
昔日天牛庙村那个被马子劫走的温婉姑娘,如今已能独当一面,为他分忧解难了。
他深知此举仍有风险,但绣绣的提议确实是当前局势下最稳妥的选择。
丁锋最终拍板:“就按绣绣说的办,绣绣、海璐代表我前往省城为韩大帅祝寿,存孝,你挑选二十名最机警可靠的好手,全部配短枪,扮作随从护卫,由你亲自带队,务必保证绣绣的安全,寸步不离。”
“是!先生放心,存孝拼死也会护得大奶奶周全。”
丁存孝抱拳领命。
丁锋又对郭龟腰吩咐:“龟腰,准备寿礼,既要显得贵重,又不能太过扎眼,分寸你把握好,另外立刻动用咱们在省城的所有眼线,密切关注帅府动向和韩大帅近期的一切消息。”
郭龟腰连忙应下:“俺明白,东家放心,一定办好!”
众人领命而去,分头准备。
书房内只剩下丁锋和绣绣。
丁锋拉起绣绣的手,低声道:“委屈你了,此去千万小心,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若察觉不对立刻让存孝护着你回来,其他的都不重要。”
绣绣温顺地点头,替丁锋理了理衣襟:“锋哥放心,我省得事,家里和天星城就交给你和菲菲妹妹了。”
商量定了,大伙各归其位。
简短的新年庆典后,大年初一,一支由三辆马车组成的小型车队驶离天星城。
中间那辆马车上,绣绣身着绛紫色团花缎面旗袍,外罩狐裘坎肩,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插着一支简单的玉簪,气质端庄沉静。
坐在身边的左海璐一身红旗袍,身披貂绒大氅。
丁存孝骑着马护卫在车旁,二十名精干护卫各个在马上,前后散布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丁锋与柳义菲等人站在庄门前,目送车队消失在蜿蜒的山道尽头。
寒风卷起枯叶,天色有些阴沉。
柳义菲轻声道:“锋哥,绣绣姐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丁锋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地望着省城方向,缓缓道:“嗯,咱们也该做好万全准备了,传令下去,全军进入二级战备,工坊加快生产,哨卡加倍警戒,但愿是我多虑,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顿帅府的家宴,注定不会平静。
而绣绣的省城之行,也将为天星城未来的走向,带来新的变数,而且此时她并不知道,这场寿宴里还有一个不速之客。
大年初五,沿途都是炮仗声和满街的硝烟味儿。
年节的气氛冲不散这座北方重镇固有的肃杀,青灰色的城墙巍峨矗立,墙头上巡逻的大兵枪刺雪亮,俯瞰着城门口排成长龙、等待查验进出的车马行人。
丁家的车队没有排队,打头的丁存孝亮出一份盖着帅府大印的通行证件,守城的军官查看后立刻挥手放行,他们眼神在中间那辆装饰考究的马车上一扫而过,根本没有细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