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锋见她如此反应心中了然,知道这把火算是烧起来了。
他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此事棘手啊,破此阴煞局,非寻常手段能为,需以至阳之物镇之,辅以特殊仪式,改换地脉,其中耗费的心力、物力,乃至所需承担的因果皆非寻常,这代价颇大,容我再细细思量,寻一万全之策。”
他再次提及代价,却依旧不明言,只将一副重任在肩、忧心忡忡的模样做得十足。
费左氏此刻心神俱震,只觉得丁锋字字句句都敲在她的命门上,哪里还有半分怀疑,只剩满心的恐惧与依赖。
她颤声道:“一切但凭先生做主,需要什么,先生尽管开口,只求先生救救俺费家,救救文典,让俺家留下香火。”
望着费左氏那惊惶失措的眼神,丁锋知道这条线,已经牢牢握在了手中。
下一步便是该如何让这代价,变得物超所值了。
且说丁锋见费左氏心智已乱,知是火候已到。
他面色沉凝,指节轻叩桌面,似在权衡天机,半晌方压低声道:“嫂嫂既如此诚心,丁某便勉力一试,只是这破煞之法,非同小可,须得慎之又慎。”
费左氏忙不迭点头:“先生只管吩咐,需要何物,何时动手?”
丁锋目光幽深,缓缓道:“此阴煞根植地脉,非阳气极盛之时不能动摇,须得子夜之交天地阳气初生之际,以至阳贵金为引,辅以秘咒强行扭转地气,届时我需在祠堂内开坛做法,嫂嫂你需在旁护持,紧闭房门,不可令外人打扰,免得外气侵入,否则前功尽弃,反遭煞气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费左氏疑惑:“何为至阳贵金?”
“便是黄金,我需准备一条黄鱼金条,以其为阵眼,镇住地脉阴煞,此法耗我元气甚巨,且需承担莫大因果,若非看在绣绣与苏苏是亲姐妹,费家香火关乎一脉传承,丁某实不愿行此逆天之事。”
费左氏听得反噬、逆天等言语,心头一紧,对丁锋的义举感激涕零,连连道:“先生大恩,费家没齿难忘,一切听您安排。”
是夜丁锋回到望牛山,对绣绣温言道:“费家风水之事我已寻得解法,今夜子时需去行法,此事若成费家香火可续,苏苏日后也能安稳度日,你也能少些担忧。”
绣绣素知丈夫本事,这又是为帮扶苏苏,心下自是欢喜,不疑有他,只细心为丁锋整理衣衫。
绣绣叮嘱道:“做法事耗神,夫君早些回来歇息,俺好好伺候你,到时候你让俺说什么,俺就说什么。”
她却不知,这看似体贴的夫君乃是恶霸渣男,肚里揣的尽是龌龊算计。
子时将至,望牛山归于寂静,丁锋怀揣一根小金条,悄然下山直奔费家老宅。
费家祠堂内点着一盏昏黄的长明灯,一排单薄的牌位森森列于龛中。
费左氏早已按吩咐屏退下人,独自一人焦灼等候在内堂通往祠堂的门外。
丁锋步入祠堂,反手将门闩上。
他先是对着费家祖宗牌位装模作样地躬身三揖,随即取出那根黄鱼,置于祠堂中央早已备好的香案之上,权作阵眼。
接着他脚踏古怪步罡,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忽高忽低,这都是他从老电影里学来的,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意思。
费左氏侧耳倾听,只觉烛影乱摇,间或夹杂着丁锋几声沉喝,似正与无形之物激烈斗法,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双手合十,不住默祷。
约莫一炷香功夫,忽闻丁锋一声闷哼,继而似有重物倒地之声。
费左氏大惊,正要出声询问,却听丁锋喘息着,声音显得痛苦而虚弱:“咳咳,嫂嫂快,快扶我一把。”
费左氏不疑有诈,慌忙扶起他。
见丁锋瘫坐于地,眉头紧锁,一手捂着心口,样子像受了极大创伤。
“先生,您这是怎么了?”费左氏急忙上前,还欲搀扶。
丁锋摆手阻止,喘着粗气道:“好厉害的阴煞,我低估了此地积聚的怨阴之气,这阵法竟有些压制不住,黄鱼也镇它不住。”
费左氏闻言,如遭晴天霹雳,瘫软在地,继而抽泣道:“这…这可如何是好?连先生都无能为力了吗?”
丁锋挣扎着坐直些许,目光灼灼地盯着费左氏,语气沉痛:“补救法子还有一个,只是太过惊世骇俗,有违伦常,只怕嫂嫂不肯。”
费左氏已是方寸大乱,这话似让她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先生快说,到了这般田地,还有什么肯不肯的,只要能为费家续上香火,别绝户了,俺什么都愿意!”
丁锋深吸一口气,似难以启齿,终还是低声道:“此煞至阴,非寻常阳气可破,黄鱼虽是精金,终是死物,唯有引活人之生阳与真阴在此地交汇,行那阴阳和合之事,以极致的人伦生机,方能冲散这盘踞的阴煞。”
费左氏脸如烧炭:“您是说让文典和苏苏在此地……”
“非也,他俩不行,而且行此事之人,须是须是乾纲未废的有妇之夫,与坤德未泯的寡居之妇,借彼此元阳真阴,方有奇效,此乃古籍所载的非常之法,若非万不得已,我…我实在不好说出口。”
“那咱们雇人?我去县城找人。”
“太晚了,我已经冲撞阴气,不赶紧压制,费家必会绝户。”
他这番话,半文半白,尽是玄虚之词,又将缘由推至古籍,听得费左氏云里雾里,却又觉似乎暗合某种道理。
她一个深宅寡妇,何曾听过这等言论,一时怔在当场,面红耳赤,心慌意乱。
“先生,要不咱们?不,在此地这如何使得,祖宗面前岂容亵渎。”
她下意识地抗拒,声音发颤。
丁锋苦笑一声,嘴角似还带着施法反噬留下的血,那是他忍着疼嘬牙龈弄出的血沫。
他惨然道:“嫂嫂,祖宗若在天有灵,是愿见费家香火断绝,祠堂冷落,还是愿见暂借非常之法,延续血脉,重整家声?此乃置之死地而后生啊,若非为了救你费家,我丁锋何须冒此奇险,行此备受诟病之事?你若不愿,丁某亦不勉强,只是…唉,不提了我回去修养便是。”
他连叹数声,句句敲在费左氏最恐惧之处。
她想起当年把孕期妇女买来,和年迈公公同房才生下文典的旧事,这事早就违逆伦常,为费家留后是她的精神支柱。
再看向那森冷牌位,一股破釜沉舟的念头猛地涌上她心头。
祖宗也会体谅的吧?这是为了费家啊!
她眼神由慌乱渐至茫然,再由茫然转为一种认命般的绝望,终是低下头,声若蚊蚋几乎难以听闻:“一切…一切但凭先生做主。”
丁锋眼中闪过得逞的锐光,旋即收敛。
他挣扎起身,吹熄了香案上那盏唯一的长明灯。
黑暗中衣衫窸窣之声响起,伴随压抑的喘息,与那冰冷牌位默然相对,演出一场悖逆人伦的丑剧。
费家列祖列宗若有灵,见此情景,只怕也要在九泉之下气得捶胸顿足,不得安宁。
而远在望牛山的绣绣,犹在梦中期盼着夫君做法成功,苏苏能得享安宁,浑然不知她托付终身的良人,已行下何等悖逆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