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个光怪陆离、反复无常、极其危险的噩梦。
前一刻，他还在为自己那批卖相惨不忍睹、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炭烤灵鱼”可能引发的投诉和暴打而提心吊胆；下一刻，前厅传来的竟然是…略带惊喜的赞誉和加单的要求？
甚至连那位冰冷莫测、实力恐怖的玲珑殿下，都指名要他明天单独送一份去她房间？！
这突如其来的“认可”非但没有让林凡感到丝毫喜悦，反而让他后背发凉，寒意直冲天灵盖。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位殿下绝对不是因为鱼好吃才点的！她肯定是察觉到了他灵根和烤鱼过程中掺杂的厄运气息，这分明是要把他叫过去…仔细研究啊！
“完了完了…”玄尘子凑过来，脸色比哭还难看，“徒儿，那位殿下不会是…想把你当鱼一样研究了吧？细嚼慢咽那种？”
林凡嘴角抽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鳄隆掌柜则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打量着林凡，混杂着惊疑、忌惮和一丝…诡异的兴奋？他搓着爪子，哼哧道：“小子，算你走了狗屎运！玲珑殿下难得对什么东西感兴趣！给我伺候好了！不然…”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血屠师傅也抱着胳膊，猪脸上满是困惑，显然还没想明白他那套严谨（？）的烧烤理论是怎么被林凡瞎搞一通反而“成功”的。
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前厅的加单要求又来了，而且数量不少！显然，林凡那批“厄运炭烤灵鱼”虽然卖相惊悚，但那种独特的、带着一丝刺激性的诡异风味，竟然意外地符合某些妖族顾客那重口味的审美（或者说味蕾构造）？
“还愣着干什么！”鳄隆掌柜一巴掌拍在林凡后脑勺上，“赶紧的！再烤二十条！不！三十条！客人都等着呢！”
林凡眼前一黑。还来？！刚才那批能“成功”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是厄运、鸟嘴和意外混合下的不可复制的奇迹！再来一次？他拿什么保证？拿他这身霉运吗？
但在鳄隆和血屠的死亡注视下，林凡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他只能硬着头皮，再次走向那个散发着幽蓝（现在偶尔还夹杂青黑）火焰的烤炉。
玄尘子等人也只好苦着脸继续帮忙处理那活蹦乱跳、极其危险的“鬼面灵鱼”。这一次，林凡更加小心翼翼，试图回忆并复制上一次的“成功”步骤。
然而，厄运之所以是厄运，就在于它的不可控和…创造性。
首先是在用煞气（实际上是厄运气息）震鱼环节。林凡试图控制输出，结果一条鱼被刺激过头，猛地炸开，腥臭的黏液溅了旁边正在偷偷研究绿色“洗洁精”的老饕一脸，老饕当场干呕不止，手里的“研究材料”泼洒出来，正好浇在几条待烤的鱼上…
接着是小黑鸟。它似乎对上次“加餐”的体验很满意，这次更加积极主动，不等林凡失误，就时不时凑过去对着炉火或者腌鱼盆吸一口，导致火候和腌制时间变得更加混乱难测…
最后是林凡自己。巨大的心理压力和频繁调动那不稳定的厄运灵根，让他失误频频。翻面时手抖烤糊了，刷酱时分量失控了，甚至有一次差点把鱼掉进炉灰里…
整个过程鸡飞狗跳，状况百出。最终出炉的这三十条“炭烤灵鱼”，卖相比上一批更加…丰富多彩，堪称抽象派艺术。有的焦黑得像一根烧火棍，有的半生不熟泛着诡异的磷光，有的则覆盖着一层浓稠得化不开的、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不幸的灰黑色酱料…它们散发出的味道也更加复杂难言，焦糊味、腥味、酱料的古怪甜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泄气的味道？
林凡自己看着这堆“杰作”，都感觉肠胃隐隐作痛。
“这…这真的能端出去吗？”连玄尘子都忍不住质疑。
“少废话！客人等着呢！”鳄隆掌柜虽然也看得眉头直皱，但前厅的催促声让他顾不了那么多，指挥着小妖们赶紧上菜。
小妖们战战兢兢地端着这盘盘“厄运集结体”走了出去。
前厅先是安静了一瞬，似乎被这批烤鱼的卖相再次“震撼”到了。
随即，更大的咀嚼声和议论声传来。
“嘿！这次的味道更冲了！”
“够劲！老子喜欢！”
“啧啧，这苦后回甘，甘中带涩，涩里还有点麻…真是复杂的体验！”
听起来…似乎反响还不错？
林凡和玄尘子面面相觑，难道厄运体质在妖族地界反而成了厨神天赋？
然而，好景不长。
大约半柱香后，前厅的画风开始逐渐不对劲起来。
起初是一两声压抑不住的、奇怪的“咕噜”声从某张桌子传来。
接着，是更多桌传来了类似的、此起彼伏的腹鸣交响乐。
然后…
“呃…”一个身材魁梧、长着犀牛角的妖族大汉猛地捂住了肚子，脸色瞬间变得青白，“肚、肚子…有点不对劲…”
他的话仿佛是一个信号。
“哎呦！我…我也…”
“嘶…怎么突然…绞痛…”
“不好！要、要出来了！”
“厕…厕所在哪？！快！让开！”
前厅的喧嚣咀嚼声迅速被一种惊慌失措的、痛苦的呻吟和急促的询问声所取代！
“噗——噗嗤——”
不知是谁先没忍住，发出了一声清晰而悠长的、令人尴尬的泄气声。
紧接着，就像是点燃了导火索！
“噗噗噗噗——！！”
各种音调、各种节奏的泄气声在前厅此起彼伏地响起，汇成了一曲极其不雅观的“肠胃抗议交响乐”！
浓烈的、难以形容的异味开始弥漫开来，甚至盖过了食物原本的味道！
许多妖族顾客脸色惨白，额头冒汗，双手死死捂着腹部，夹紧双腿，以一种极其扭曲滑稽的姿势，疯狂地寻找着厕所的方向，或者干脆朝着驿站大门外冲去！
场面瞬间陷入了极度的混乱！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鳄隆掌柜又惊又怒，看着瞬间空了大半、并且还在不断减少的座位，以及那些狼狈不堪、甚至来不及跑就在角落里…解决的顾客，他的鳄鱼脸都气绿了！
“是…是那烤鱼！”一个勉强还能站住的妖族顾客，指着桌上那盘只剩下骨头的“厄运炭烤灵鱼”，痛苦地呻吟道，“吃了…吃了那玩意就这样了！哎呦喂…不行了…”说完他也捂着屁股狂奔而去。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后厨方向！聚焦到了脸色惨白的林凡身上！
“是…是你！”鳄隆掌柜猛地转身，双眼喷火，庞大的妖气如同火山般爆发，死死锁定了林凡，“是你小子搞的鬼！你在鱼里下了什么毒？！”
“我没有！”林凡急忙辩解，冷汗直流，“掌柜的！材料都是您提供的！步骤也是血屠师傅教的！我…”
“放屁！”鳄隆怒吼着打断他，“那为什么别人烤的没事！就你烤的吃了就拉？！而且还是集体拉？！你小子是不是人族派来的奸细！想毒死我们所有人？！”
恐怖的妖压如同实质般压在林凡身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玄尘子等人也吓得脸色发白，瑟瑟发抖。
“不…不是的…”林凡百口莫辩。他隐隐猜到，恐怕又是他那倒霉的厄运灵根在作祟！那些混乱的、不祥的气息渗透进了鱼肉里，平时或许只是味道怪异，但一旦积累到一定程度（比如连续烤了几十条），就可能引发某种…灾难性的后果！比如…集体肠胃功能紊乱？！
这他妈算什么？厄运泻药套餐？！
“掌柜的！不好了！”一个小妖连滚爬爬地冲进来，哭丧着脸喊道，“外面…外面也乱套了！好多客人没跑到厕所就…就…现在驿站外面都快成沼泽地了！臭气熏天！还有几个实力弱的，已经拉得虚脱晕过去了！”
“什么？！”鳄隆掌柜气得浑身鳞片都在哆嗦！这不仅仅是客人跑光的问题了！这是严重的事故！是砸招牌！是结仇！黑煞驿站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给我拿下这个奸细！”鳄隆彻底暴怒，指着林凡咆哮，“把他剁碎了喂…喂…妈的现在什么都喂不了了！把他给我吊起来！我要活剥了他的皮！”
几名凶神恶煞的妖族伙计立刻朝着林凡扑来！
“徒儿快跑！”玄尘子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把手里正在刷的骨碗砸向其中一个伙计。
冷面长剑出鞘，挡在林凡身前，虽然脸色凝重，但眼神决绝。
老饕则举起他那口黑锅，试图抵挡。李倒霉已经吓得抱头蹲下，嘴里念念有词：“完了完了这次真的死定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
“轰——！！”
一声巨响猛地从驿站二楼传来！伴随着一股冰冷彻骨、仿佛能冻结一切的恐怖威压，瞬间席卷了整个驿站！
混乱的前厅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痛苦的呻吟和奔跑声都戛然而止，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就连暴怒的鳄隆掌柜和那几个扑向林凡的伙计，也如同被冰封一般，僵在了原地，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
一个冰冷得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声音，从二楼缓缓传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吵死了。”
是玲珑殿下！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但那股无形的威压却让所有妖族都噤若寒蝉，瑟瑟发抖。
“拉肚子，就滚远点拉。”她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再吵到我休息…”
她没有说完，但那股骤然加剧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整个驿站碾成齑粉的冰冷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鳄隆掌柜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躬身，声音颤抖：“是是是！殿下息怒！小的立刻处理！立刻让他们滚！”
他赶紧挥手，让那些还能动的顾客互相搀扶着，以最快的速度、最轻的动作“滚”出驿站，连屁都不敢大声放一个。
片刻之后，前厅终于“安静”了下来——虽然弥漫的异味和狼藉的场面依旧诉说着刚才的灾难。
鳄隆掌柜擦着冷汗，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二楼方向，然后又看向罪魁祸首林凡，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愤怒，有恐惧，有后怕，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憋屈？
处理这小子？玲珑殿下刚发话嫌吵，他这会儿哪敢再动手？万一又惹恼了那位…
可不处理？这损失…这口碑…这烂摊子…
林凡也愣在原地，没想到一场生死危机，竟然以这样一种…难以描述的方式，被暂时按下了暂停键？
这位玲珑殿下，似乎又一次…无意中（或者有意？）帮他解了围？
但林凡心里没有丝毫轻松。他知道，麻烦远远没有结束。他把黑煞驿站的招牌差点搞成“泻药专卖”，得罪了这么多顾客，鳄隆掌柜绝对饶不了他。而那位玲珑殿下…她的心思更是深不可测。
果然，鳄隆掌柜恶狠狠地瞪了林凡一眼，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小子！算你命大！但这事没完！你给老子造成的损失，把你卖一万次都赔不起！从今天起，你们的工钱全部扣光！欠债翻十倍！给老子当牛做马一辈子还债！还有！立刻！马上！给老子把前厅和后厨打扫干净！用你的舌头舔也得给老子舔干净！不然…”他做了个凶狠的手势。
林凡看着一片狼藉、异味熏天的前厅，以及后厨堆积如山的脏碗碟，只觉得眼前一黑。
厄运泻药套餐的苦果，终究还是要他自己来尝。
他的摆烂修仙之路，果然是在通往更深的坑里，一路狂奔，永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