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里只剩一盏白炽灯,亮得过分,像把人的影子钉在墙上。微光来回踱步,鞋底蹭着地毯,发出“嚓嚓”的闷响,像老鼠在磨牙。耳麦里,陆辰逸的声音沙沙传来:“外头暂时没异动,先别自己吓自己。记住,甭管多离谱,先让数据开口。”嗓音干哑,显然也一夜没合眼。
十分钟,被拉成拉面,长得没边。门被推开一条缝,秘书勾勾手:“回吧。”走廊空荡,脚步声自带扩音器,“咚、咚、咚”,每一下都敲在耳膜上。
会议室里气压低得能憋死蚊子。老头老太们脸色比刚才还黑,齐刷刷瞪着“伊莎贝尔”,眼神里带着臭鸡蛋味。那位姐也没了仙气,唇色发白,手指在桌底下扭成麻花,美甲片差点掰飞。
主席连开场白都省了,举起牛皮袋,晃得哗啦响:“杜兰德女士,哦不——该叫你玛尔蒂娜·勒菲弗小姐?刚收到的快递,新鲜热乎,要不要现场拆盲盒?”
一句话,像把刀尖挑开保鲜膜。
文件“啪”地甩在桌面,纸页翻飞,像白鸽炸笼。里头是身份证复印件、银行流水、几段电话录音,还有夜鸦那个乌鸦头标志,黑得渗人。
“夜鸦”俩字一出口,会场温度瞬间降两度。有委员当场倒抽冷气,发出“嘶——”的长音,像集体拔火罐。
主席不给喘息,继续念:“玛尔蒂娜,受雇于夜鸦,任务:冒充基金会员工,递交假手稿,再甩出‘梦境信件’,目标只有一个——把林微光钉死在抄袭柱上。解释吧,舞台给你。”
“诬陷!纯属捏造!”玛尔蒂娜猛地起身,椅子腿“吱啦”划地板,声音尖得指甲挠玻璃,“我不知道什么夜鸦,也不认识白薇薇!”
话音没落,音响“滴”一声,播放键按下。
——“手稿鉴定卡住了,雷诺阿那老头贼精,得走b计划。你装成基金会的人,把‘梦信’丢给她,搅混水……雇主说了,必须让她在巴黎混不下去。”
——“雇主姓白,钱已到账,尾款事成后结。”
录音放完,全场静音三秒,连咳嗽都吓得憋回去。玛尔蒂娜瘫坐,像被抽掉骨头的面人,嘴唇哆嗦,半天拼不出一个完整单词。
真相像桶汽油,轰地浇在火上。
原来那份闹得满城风雨的手稿,是夜鸦找老匠人做旧的赝品;
原来所谓“基金会来信”,是打印做旧再撒点咖啡渍的“道具”;
原来“梦境意象撞车”这种玄学,也是剧本里写好的桥段;
幕后遥控的,正是白薇薇——那个被诉讼逼到墙角的大小姐。
主席转向微光,声音软下来,带着歉意:“经委员会投票,抄袭指控子虚乌有,获奖资格即刻恢复。学院会公开致歉,该澄清的澄清,该赔偿的赔偿。”
数月压在胸口的花岗岩,瞬间粉碎。微光起身,鞠躬,脊椎发出轻微的“咔”,却一点不疼,反而轻得能飘。
可轻松只持续半秒,寒意紧跟而上——白薇薇能遥控到巴黎,能在学术殿堂玩潜伏,手得有多长?那份快递又是谁寄的?好心拔刀相助,还是借刀杀人,顺便卖个人情?
散会铃响,人群鱼贯而出,脚步声杂乱,像逃难。雷诺阿教授快步追上,在走廊拐角低声丢下一句话:“风暴没完,送文件的人未必是天使。小心暗流。”说完拍拍她肩,手背青筋纵横,像一张老地图。
微光愣在原地,头顶天花板灯光惨白,照得影子短又胖。脑子里全是乌鸦翅膀扑棱的声音——夜鸦、白薇薇、神秘快递、雷诺阿的警告,拼图缺一块,却没人给图纸。
窗外,巴黎傍晚飘起细雨,雨点砸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门。
陆辰逸的电话闯进来,只问一句:“结果?”
“清白了。”
“那就好。”他顿了顿,补上一句,“别高兴太早,白薇薇账上又少了一大笔钱,去向不明。游戏进入加时赛。”
微光握紧手机,指节发白。天边闷雷滚过,像给下一场阴谋配了鼓点。
乌鸦还在飞,风暴没散,只不过换了片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