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之上,沈青的身躯依旧冰冷而沉寂,如同被时光冻结的琉璃雕塑,唯有胸口那枚融合晶体以近乎停滞的频率,证明着最后一丝生机尚未彻底断绝。顾怀远半跪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将那团温暖灵动、蕴含着无限生机的“源初之火”托在掌心。
金色的光晕流转,仿佛有无数微小的生命在其中呢喃、歌唱,散发出的气息让周围那些散发着滋养光晕的记忆晶体都为之黯然失色。这是宇宙最初的生命火花,是造化之机,是连“初始记忆之核”都珍视的瑰宝。
顾怀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杂念,将全部的专注力都集中在掌心这团火焰之上。他回想着“调律师”传承中关于生命引导与能量协调的精髓,将自己的精神力调整到最平和、最包容的状态,如同最细腻的导管,缓缓引导着“源初之火”,靠近沈青胸口那枚黯淡的融合晶体。
没有强行注入,没有粗暴的融合。他的动作轻柔得如同在触碰初春的第一滴露珠,将那一缕缕温暖的金色光晕,如同呼吸般,一丝丝地渡入晶体之中。
起初,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沈青的身躯依旧冰冷,晶体依旧黯淡。
顾怀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他没有急躁,依旧稳定地、持续地进行着引导。他相信“初始记忆之核”的认可,相信这团“源初之火”的力量,更相信沈青那顽强的、一次次从绝境中挣扎而出的生命力。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
突然——
沈青胸口那枚沉寂的融合晶体,猛地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如同沉睡已久的心脏,被注入了第一缕复苏的电流!
紧接着,那枚晶体仿佛从漫长的冬眠中苏醒,开始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节奏,重新搏动起来!银蓝色的光芒自核心深处重新亮起,起初微弱,随即越来越盛,与那注入的“源初之火”金色光晕交织、缠绕!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规则本身在舒展的嗡鸣,从沈青体内传出。她那冰冷透明的身躯,以胸口晶体为核心,开始焕发出惊人的活力!乳白色的滋养光晕被疯狂吸纳,银蓝色的能量脉络如同被春雨滋润的干涸河床,重新变得充盈、闪耀!
她那近乎消散的存在根基,在这宇宙最初生命火花的滋养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修复、加固,甚至变得更加坚韧、更加贴近规则的本源!
顾怀远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奇迹般的一幕。
沈青那长长的、由能量构成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她那紧闭的眼眸,缓缓睁开。
不再是之前的迷茫与恍惚,也不是力量巅峰时的深邃与威严。这一刻,她的眼神清澈如同初生的婴儿,却又带着历经万劫、破而后立的通透与平静。左眼静谧的星空与右眼灵动的长河依旧,但在那深处,似乎多了一抹温暖而坚韧的、属于“生命”本身的底色。
她缓缓坐起身,低头看着自己重新变得凝实、甚至隐隐散发着温润光泽的双手,感受着体内那前所未有充盈、和谐且充满生机的力量。那困扰她的“规则磨损”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宇宙规则更加亲和、更加自然的联系。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眼前脸色苍白、眼中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欣喜与如释重负的顾怀远身上。
“怀远……”她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初醒的沙哑,却无比清晰,“我……回来了。”
千言万语,堵在顾怀远的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个重重的点头,和一句:“回来就好。”
沈青看着他脸上难以掩饰的疲惫,以及那为了维持引导而依旧微微颤抖的手指,心中瞬间明白了什么。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他冰冷的手,一股精纯而温和的、融合了“源初之火”生命力的能量,如同温暖的泉水,反向涌入他近乎枯竭的体内。
“谢谢你……”她轻声说道,眼神复杂,充满了感激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她能感觉到,为了拿到这“源初之火”,他必然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考验。
在沈青这股蕴含着磅礴生机的能量滋养下,顾怀远消耗的精神力和体力开始快速恢复,苍白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血色。他感受着体内那温暖的力量流转,看着眼前彻底苏醒、状态甚至更胜从前的沈青,只觉得之前经历的一切艰难与抉择,都是值得的。
然而,就在他心神放松的刹那——
一阵极其突兀的、尖锐的刺痛,如同烧红的钢针,猛地扎入了他的意识深处!
“呃!”顾怀远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眼前瞬间发黑,无数混乱的、带着冰冷“观测”意味的规则碎片和信息乱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现、冲撞!
那是……之前他承受“初始记忆之核”拷问时,看到的那些关于沈青痛苦未来的景象碎片!以及更早之前,在规则之源边缘,被那猩红意志与“净除者”战斗波及所沾染的一丝混乱毁灭气息!
这些原本被他强行压下的、属于更高层面规则的“信息毒素”和“精神创伤”,在他心神放松、意识防御最薄弱的瞬间,猛地爆发了出来!
“怀远!”沈青脸色骤变,立刻加强能量输出,试图帮他稳定混乱的意识。
但这一次,情况似乎有所不同。她的力量在抚平那些混乱的信息流时,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粘连感”。仿佛顾怀远的意识深处,被烙印下了一些不属于他本身的、极其细微却异常顽固的“规则印记”。这些印记如同寄生在他灵魂上的毒藤,正在缓慢地汲取着他的生命力,并释放着混乱与痛苦。
是因为他频繁地在规则层面冒险?是因为他强行承受了超越自身层级的信息冲击?还是因为……他将“源初之火”渡给她时,某种未知的代价转移?
沈青的心沉了下去。她刚刚摆脱了“规则磨损”的阴影,顾怀远却似乎陷入了另一种更加隐秘、更加棘手的困境。
顾怀远强忍着脑海中的翻江倒海和灵魂被撕扯的剧痛,强行将那些混乱的景象压下,对着沈青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没……没事,可能是有点脱力……休息一下就好。”
他不想让她刚苏醒就为自己担心。
沈青深深地看着他,没有戳破他的谎言。她只是更紧地握住他的手,将更多温和的生命能量渡过去,暂时压制住他意识深处的风暴。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沈青转移了话题,目光扫视着这片相对平静的“源初之痕”,“外面的攻击虽然暂时被混乱阻挡,但‘净除者’和那个猩红意志不会放弃。而且……”
她顿了顿,感知着这片空间与外界的联系,“我感觉到,‘源初之痕’的壁垒虽然稳固,但其能量正在被持续消耗。这里……并非绝对安全的久留之地。”
顾怀远点了点头,努力忽略脑海中不时传来的刺痛感:“我们去哪里?”
沈青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她感受着体内新生力量的流淌,以及那枚融合晶体与“和谐之源”吊坠传来的微弱共鸣。
“去‘规则交汇点’。”她做出了决定,“那是不同规则流交汇、碰撞之地,也是信息流动最复杂、最难以被追踪的区域。我们需要时间和空间,来熟悉新的力量,弄清楚你身上的问题,并且……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她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源初之痕”的壁垒,望向了那未知而危险的规则之源深处。
“而且,我总觉得,‘观测者’的秘密,以及彻底解决这一切的关键,或许就藏在那些规则激烈碰撞的‘交汇点’之中。”
她拉起顾怀远,两人再次化作流光,循着沈青对规则流向的感知,冲向了“源初之痕”壁垒的某个特定节点。
沈青伸出手,银蓝色的光辉与“源初之火”的生命力交织,在壁垒上轻轻一划——并非强行打破,而是如同用钥匙打开一扇隐藏的门户,一道仅容两人通过的、散发着混乱斑斓色彩的裂隙,悄然出现。
在离开的前一刻,沈青若有所感,回头望了一眼那片悬浮着无数记忆晶体的海洋,尤其是那块已经恢复平静的“初始记忆之核”。
她知道,这片承载了宇宙亿万年记忆的圣地,或许将成为他们最后的庇护所,也或许,是他们未来必须再次归来、探寻更深层秘密的地方。
不再犹豫,两人一同迈入了那道混乱的裂隙。
在他们身后,裂隙缓缓闭合。
而就在裂隙彻底消失的瞬间,一道极其隐晦、带着某种冰冷计算意味的意志,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扫过“源初之痕”外围的某个角落,仿佛确认了猎物的最终去向,随即又悄然隐没于规则的阴影之中。
(第二百六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