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
在夏浅急切的迭声呼唤下，谢凉的眼睛，总算重新聚了光。
他懵懵怔怔地看向蹲跪在他身前的夏浅，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哑着声音，睫毛湿润，他说……
“浅浅……我，没有家了……”
“你……”
夏浅回头看向原地哭泣的谢真，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起身抱住谢凉，将他的脑袋按进自己柔软的胸腹，轻轻抚摸他的后背。
“没事，没事的，都会过去的……不怕，你还有我……”
谢真哭得晕晕乎乎。
看见夏浅这般温柔地哄慰着谢凉，她终于有些明白……
为何三哥会变成那个怂样子了！
这么温柔的妻子，莫说三哥……
便是她自己，也想扑进她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
夏浅安抚着浑身颤抖的谢凉，拧着眉头看向谢真，一个劲儿给她使眼色。
奈何，谢真看不懂。
她抽噎着看着她，一头雾水地歪了歪头。
夏浅无奈，只得直言。
“谢小姐，当年之事，后来如何？”
谢凉伏在夏浅怀里，闻言，也微微抬起了脑袋。
搂着夏浅纤腰的胳膊，不自觉收紧。
夏浅察觉，轻轻拍抚着他的肩膀，示意谢真快点说。
谢真这才反应过来，说了下去。
“啊，哦！将军府被查抄后，三殿下派人将我接回了京城。
他告诉我，谢家是被四皇子和太子陷害的，要我帮他扳倒四皇子，为父亲报仇。
几番调查之下，我们发现，父亲通敌的伪证竟然出自谢家四房，便以此为突破口，告了四皇子一个结党营私……”
谢家四房？
竟然，是他们！
“四皇子入狱，是你做的？”
“不算是，我只是做人证，帮三殿下指证四皇子与谢家四房来往甚密。”
谢凉沉重地吐出一口气，眸色深深。
“所以，你此番，是为三皇子拉拢人脉而来。”
在得知家人的噩耗，极度悲痛的情况下，谢凉还是瞬间便识破了谢真来此的目的。
甚至，还看清了朝中形势，参透了事情真相。
“谢真，你被利用了。”
他微微垂眸，搂着夏浅的手，滑落到了椅扶上，不易察觉地悄悄扯住了她的裙摆。
深吸一口气，他压着心底的闷痛，抬起略微充血的眼眸，看向震惊又狐疑的谢真。
“不仅仅是你，还有四皇子，都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罢了。
从父兄战亡，到谢家被指证通敌叛国，再到四皇子作伪证，最后三皇子出面报仇……
这一切，都只为拉拢我身后的十万谢家军。”
“这，这怎么可能？三殿下不是这样的人……”
谢真下意识维护三皇子。
谢凉眸光微闪，嗅到了什么熟悉的味道。
“那你觉得，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帮我报仇啊！”
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转瞬却又低下了眸子，略微脸红。
谢凉见状，眯了眯眼，心中筹算着什么。
冷声讽笑。
“报仇？
我现在怀疑，父兄的死也有他的手笔！
你却指望他替你报仇？”
“什……不会的！三殿下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害爹爹！”
“住口！不许你再这么称呼父亲！
你认敌为友，父亲泉下有知，也一定后悔认了你这个女儿！”
谢凉语不留情，伤得谢真腿一软，直接跪坐在地。
“三哥，你，你说什么……”
谢凉冷漠地睨了她一眼，转动轮椅，背过了身去。
“母亲已经将你逐出了谢家，我也就不再是你三哥了，今后，好自为之吧！”
“三哥……”
“恕不远送！”
他丝毫不留情面，叫谢真又羞又恼。
忿忿地拂过地上散落的杯盏碎片，哭着起身，跑出了屋门。
听闻摔门的巨响，谢凉瞥了眼窗外，无声轻叹。
夏浅看出他深藏眼底的担忧，忍不住扶着他的肩膀低问。
“一定要这样吗？”
谢凉知道，瞒不过她。
歪首靠着她的胳膊，像小狗撒娇一样，轻轻蹭了蹭。
“若非如此，三皇子定会以她为质，胁迫我投靠……
但我父亲不愿做的事，我同样不愿意。
我不能让谢家军的弟兄们，因着皇权之争，死在自家同袍的刀下！”
谢凉歪首靠在夏浅的身上。
看上去身形单薄，病体孱弱，说的话却铿锵有力，字字坚韧。
就像挺拔的翠竹，又像锋利的钢枪……宁折不弯。
夏浅看着他闪烁着碎光的眼眸，禁不住抬手，轻轻抚摸他苍白的侧脸。
语意温柔地安抚哄慰。
“你父亲和母亲，都会以你为荣的。”
提及母亲……
谢凉伤痛地转过头，用力搂紧她，将脸埋进了她的身体。
“浅浅，家中遭难，我却误会母亲抛弃了我，我……真是不孝……”
他的脊背在夏浅的手下颤抖着，喉咙里挤出嘶哑的低吼。
声音像是被撕裂的绸缎，每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看见他这个样子，夏浅的心脏像是被人捏紧了，疼得喘不上气。
她伏下身体，紧贴谢凉的发髻。
抱着他的脑袋，手上轻拍他的肩膀，眼泪也如珠串一般往下掉。
“我懂，我也，没有妈妈了……
但无论你做了什么，都不要觉得自己不孝。
因为，母亲永远不会怪你，她只会心疼，遗憾没能亲手抱抱你……
父母不在了，我们唯一能尽的孝，便是照顾好自己，好好活下去，不让他们担心。”
“好，好……不哭了，浅浅，我们都不哭了。”
谢凉不想引得她和自己一起伤心。
吸了吸鼻子，调整着情绪。
抬起红红的眼睛看她的脸，帮她擦拭眼泪。
“看你，都哭成小花猫了……”
强颜欢笑，但心里，还是好痛啊……
怎能不痛呢？
他怨了三年，怪了三年……
再见家人，却只等到了他们的死讯！
他都没能见到母亲和四弟最后一面……
但他不敢再展露脆弱和悲伤了。
他真的，只有浅浅了！
他不想看见她难过……
正要强作笑颜地哄哄夏浅，问她早上吃点什么，却又听见院外传来了阵阵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