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土系防御阵泛着淡淡的黄光，将洞外的魔气与寒意隔绝在外。林风盘膝坐在石榻边，指尖萦绕着《枯荣诀》运转而生的淡绿色灵力，正一点点探入苏婉儿的经脉。
她的睫毛颤了颤，像初春枝头刚要舒展的新叶。
“别动。”林风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灵力在他掌心流转，顺着苏婉儿腕间的脉门游走，所过之处，那些被魔气侵蚀得发黑的经脉，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褪去暗沉，透出淡淡的莹白。
这已是他连续第三个时辰运转灵力。紫霞真人留下的“九转还魂丹”早已化作一股暖流融入苏婉儿体内，而《枯荣诀》的心法则像一双温柔的手，正将那股暖流引向她受损最严重的丹田。
王铁柱蹲在洞口削木箭，耳朵却一直竖着。听到林风的声音，他手里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加快了些，木屑簌簌落在地上，像在替他掩饰那份按捺不住的期待。陈石坐在篝火旁，玄土巨熊趴在他脚边打盹，只有偶尔晃动的耳朵表明他也在留意石榻那边的动静。
赤焰魔鼠蹲在石榻边缘，尾巴尖的火焰缩成小小的一簇，生怕惊扰了什么。它时不时伸出舌头，轻轻舔舐苏婉儿冰凉的手背，像是在传递自己的暖意。
“嗯……”
一声极轻的呻吟从苏婉儿唇间溢出。林风的心猛地一跳，连忙收敛起大半灵力，只留一丝柔和的木系灵气，继续温养她的丹田。
她的眼皮动得更厉害了，像是有千斤重，却又被一股力量牵引着，非要睁开不可。良久，那双总是清澈如溪的眸子终于掀开一条缝，映入眼帘的是林风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以及他眼底那抹如释重负的光亮。
“水……”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几乎不成调。
“有！”王铁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手里的木箭都扔了，慌慌张张地扑到自己的行囊边翻找，“我这就去弄！”
陈石比他快一步，从行囊里取出一个水囊，又用土系灵力将水加热，递到林风手里。林风接过水囊，小心地扶起苏婉儿，让她半靠在自己怀里，将水囊的口凑到她唇边。
温水滑过喉咙，苏婉儿的眼神清明了些。她看着林风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看着他眼底的疲惫，忽然轻声问：“碧水……呢？”
山洞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王铁柱挠头的手停在半空，陈石低头拨了拨篝火，火星噼啪溅起，却暖不了那份骤然沉下来的气氛。赤焰魔鼠像是听懂了，尾巴蔫蔫地垂了下来，往苏婉儿手边靠得更近了些。
林风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艰涩：“它……为了救我们，引爆了灵力冲开阵法。”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把它的灵核收起来了，就在你枕下的木盒里。”
苏婉儿的目光转向自己枕头边，那里果然放着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她没有去拿，只是眨了眨眼，有晶莹的东西从眼角滑落，砸在林风的手背上，温热的。
“傻丫头，哭什么。”林风用指腹替她拭去眼泪，指尖触到她脸颊的凉意，忍不住将灵力又送过去一些，“碧水用它的命换了我们的命，我们得带着它的份，把该做的事做完。”
苏婉儿点点头，却还是止不住眼泪。她想起碧水精怪第一次认主时，用脑袋蹭她手心的样子；想起联合刷道时，它在水里驮着她避开魔化海兽的样子；想起火山口的阵法里，它不顾一切冲向阵眼时，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里映出的决绝……
“它不是普通的精怪。”陈石忽然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一种笃定，“能主动引爆灵核护主，已是有了道心。或许……还有轮回的机会。”
苏婉儿泪眼朦胧地看向他。陈石很少说这样带些缥缈希望的话，此刻却很认真地补充：“玄土巨熊进阶时，我在它的识海里看到过一丝残魂，像是上一世的记忆。精怪有灵，未必没有来世。”
王铁柱也凑过来，拍着胸脯保证：“等咱们解决了魔族，就去东海找最灵的珊瑚，给碧水精怪立个碑！再请个水系长老念经，保准它来世投个好胎，比如……比如神兽玄武！”
苏婉儿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泪却流得更凶了，一边笑一边点头：“好，就……就立在东海渔村的海边，让它能天天看仙岛。”
林风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样子，心里那块因自责而紧绷的石头终于松动了些。他扶着苏婉儿躺好，将被子往上拉了拉：“你刚醒，别耗神。紫霞真人说，你的经脉虽然保住了，但想恢复到以前的状态，至少得静养三个月。”
“我的法术……”苏婉儿试着调动灵力，却发现丹田处传来一阵刺痛，原本运用自如的水系法术，此刻连一丝水汽都聚不起来。她的脸色微微发白。
“别急。”林风按住她的手，掌心的绿色灵力再次流转，“《枯荣诀》有滋养经脉的法子，我每天帮你运转灵力，三个月后，别说控水术，就算是高阶法术‘万流归宗’，也一定能再练回来。”他顿了顿，又道，“而且，你现在能做的事，比法术更重要。”
苏婉儿眨了眨眼，露出疑惑的神情。
林风从行囊里取出那本从客栈老者那里得来的古籍，翻开其中几页：“紫霞真人说，‘欲解两教仇，先寻封神书’。这古籍里有几页秘文，我和铁柱、陈石琢磨了半天，都看不出头绪。我记得你从小就跟着师父研究符文，或许……”
苏婉儿的目光落在古籍的秘文上。那些文字扭曲如蛇，乍看像是杂乱无章的墨痕，但仔细观察，能发现笔画间藏着水系符文特有的流转弧度。她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忘记了经脉的刺痛，也暂时压下了失去碧水精怪的悲伤。
“这不是普通的文字。”她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其中一个符号上，“这是用上古水纹篆写的，每个符号都要结合水流的方向才能解读。比如这个……”她指尖划过一道弯曲的线条，“看似是‘火’字，实则要倒过来看，再配上旁边的‘云’纹，应该是‘海’。”
林风三人凑过去，屏息凝神地听着。篝火的光芒落在苏婉儿专注的侧脸上，她的脸颊依旧苍白，眼神却恢复了往日的聪慧与锐利，仿佛那些复杂的秘文在她眼中，不过是待解的谜题。
“这里提到了‘揽仙旧宅’……”苏婉儿的指尖在书页上移动，“还有‘地下密室’……好像说，封神书的完整版，就藏在那里。”
“揽仙镇？”王铁柱眼睛一亮，“咱们熟啊！等婉儿好点，咱们就回去找找！”
陈石却皱起眉：“卷末异动时，魔气黑云已经覆盖了半个中洲，揽仙镇未必还是咱们离开时的样子。而且，既然是藏封神书的地方，肯定有守卫。”
“所以更得尽快动身。”林风合上古籍，看向苏婉儿，“你先安心休养，我和铁柱出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安全的水源，再找找能补充灵力的草药。陈石留下布防，顺便……”他看了眼篝火边快要烧完的木柴，“捡些枯枝。”
苏婉儿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叫住他：“林风。”
林风回头。
“谢谢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真诚，“还有……对不起，之前在火山口，若不是我没察觉陷阱……”
“说什么傻话。”林风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我们是伙伴，不是吗？该谢的，是你撑着没放弃。”他顿了顿，露出一抹浅笑，“等你好了，还得教我认水系符文呢。”
苏婉儿笑了，这次是真正轻松的笑，像雨后初晴的天空，干净又明亮。
林风三人走出山洞时，外面的雾气已经散了。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王铁柱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总算能透透气了！我去东边看看，据说那边有个山泉。”
“小心点，别走远。”林风叮嘱道，“若遇到魔修，别硬拼，先回来报信。”
“知道知道！”王铁柱摆摆手，脚步轻快地往东去了。
陈石则走向山洞周围的树林，玄土巨熊跟在他身后，时不时用鼻子嗅嗅地面，帮他寻找结实的枯枝。
林风靠在洞外的石壁上，望着阳光穿过枝叶的样子，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抬手摸了摸腰间的清心玉，玉坠温润，像带着某种力量。紫霞真人说“修仙非为复仇，乃为守护”，以前他不太懂，总觉得守护是因为有想复仇的人。可此刻看着山洞里透出的微光，想着苏婉儿苏醒的笑脸，想着王铁柱咋咋呼呼的背影，想着陈石沉默却可靠的样子，他忽然明白了——
守护不是因为仇恨，而是因为有了想拼尽全力去珍惜的人。
他转身走进树林，打算找找能滋养灵力的“凝露草”。指尖的绿色灵力轻轻拂过草叶，那些被魔气侵扰得蔫蔫的植物，竟慢慢挺直了腰杆，叶片上还凝结出晶莹的露珠。
林风的脚步顿了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原来《枯荣诀》的真谛，不仅是枯中寻荣，更是让自己的生机，去唤醒更多的生机。
山洞里，苏婉儿靠在石榻上，手里捧着那本古籍，指尖在秘文上轻轻滑动。阳光从洞口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她的书页上，也落在她渐渐恢复血色的脸上。赤焰魔鼠趴在她的膝头，尾巴轻轻晃动，像在替她驱赶书页上的灰尘。
远处传来王铁柱兴奋的呼喊：“找到山泉了！水特别清！”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就像《枯荣诀》里说的，寒冬再长，也挡不住春芽破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