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王妃看着司徒星河变换的脸色,突然灵光一闪,意识到了什么,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不行,你想让我的清漓做磨刀石,想都不要想,我绝不答应。”
司徒星河虽然有些惊讶于林王妃的敏锐,自己才刚动了心思,就被林王妃看出来了。
但被戳破了心思,司徒星河也无所谓,不紧不慢地重新坐下,他有足够的自信,哪怕林王妃猜到了他的想法,也不打紧,反正到最后她也不得不跟着他的意志走。
“按王妃所说,如果那些话都不是有人教给清漓的,这个女儿的智慧,可超乎我们的想象。不但聪明,”司徒星河状似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片,“胆子也不小,是个人才,不,或者说是个天才也不一定。”
那不是,敢当面跟他叫板,胆子能小吗?说一句胆大包天也不为过了。
“王爷,清漓,她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五岁女娃娃。”林王妃平静地陈述道。
“嗯,是啊,女娃,又不需要继承王位,不会说话有什么打紧的,脑子好用就足够了。”
“清羽和清漓是您的嫡子嫡女,王爷,在您的心里,难道庶子天生就比嫡子更加金贵么?”
司徒星河轻笑一声,倒也不着恼,“王妃不必故意激怒本王,谢恩的折子,前几日就已经递了上去,去帝都的名单不会更改。”说完司徒星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当天晚上,林王妃就将司徒星河的意图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清漓。
林王妃虽然一直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聪明,但女儿有意藏拙,作为母亲,只会帮她隐藏,又怎么主动试探,所以她是真不清楚自己的女儿,到底聪慧到什么程度。
但经过母女俩一夜长谈之后,第二天,林王妃就收拾行李,带着清羽离开王府去了行宫暂住。
而清漓则留在了王府里,见天的就找司徒星河撒泼打滚地闹,撒泼主题就一个,她和清羽不去帝都。
这下司徒星河算是开了眼界,真的从未见过这么能闹的孩子。
她专门挑着有外人在的场合,举着《求求父王不要送我和清羽去帝都》的横幅,身上还带着锣。
不是拦在司徒星河身前跪着哭,就是死死抱着司徒星河的大腿哭。
哭一会儿子敲一下锣,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做法事呢,直闹得司徒星河直接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最后逼得司徒星河不得不坐下来,与清漓面对面地重新谈判。
“你很聪明,很会审时度势。那你就应该清楚你目前的处境。清羽的心疾是胎里带来的,能不能顺利活到成年都是个问题。我不可能选一个可能会死在我前头的儿子做我的继承人。你大哥这次去帝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奔着世子的位置去的。你这几天这么个闹法,落在他的眼里,就是想阻碍他去帝都,这样的仇,要是你会不会记在心里?……”司徒星河语气温和,说出口的话却毫不留情。
大概这几日也是真被清漓气得狠了,这会儿子很有点不管不顾的意味,已经完全不把清漓当五岁的奶娃娃对待了。
普通孩子,听到自己父亲说这样的话,哪怕不被吓得哭哭啼啼,至少也得脸色发白了。
可清漓老神在在地坐在司徒星河对面,别说脸色,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司徒星河无奈,只得调整战术,“我与皇兄感情深厚,从无反心,你和清羽无论帝都还是在南疆生活待遇,都不会有任何差别。”
这相当于变相对清漓和清羽在帝都期间的生命安全作出保证了。
可清漓依旧不动,呵~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他司徒星河的弃子了,这点子不痛不痒的保证,对清漓来说,屁都不是。
“你大姐姐议亲,为何非要嫁到帝都去?难道不能直接在南疆招婿吗?是南疆没有好儿郎还是帝都的儿朗特别优秀?”
司徒星河的意思更明显了,我与当今天子嫡亲的同胞兄弟,碍于天下大势,尚且需要把女儿嫁到帝都,日后若是你庶兄继位,他与天子不过是堂兄弟,到时更需遣人为质,届时你还想赖在南疆?做什么白日梦呢?
总结起来就是,不管这次清羽去不去帝都,反正你日后是一定要去帝都的,早去晚去都是要去,你生来就是一个做人质的命,你不认都不行。
坐在司徒星河对面的清漓,眼珠子终于动了动,似乎已经把司徒星河的话听进去了。
看着清漓思索的神情,司徒星河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之前他觉得清漓有些小聪明,又是女娃,对王位没有致命威胁,只要她为了清羽跟清玉斗起来,那么她就是他王位继承人最好的磨刀石,可是,现在,司徒星河有些犹豫了,他开始担心清玉不是她的对手,别到时候刀没磨成,继承人倒被她给霍霍没了。
司徒星河这边刚开始动摇,那边清漓就开始将他的担心变成现实。
清漓似乎接受了自己必须去帝都的事实,于是开始变着法地敲诈司徒星河。
要了暗卫要银子,要了管事要内侍,一要还要双份,理由正大光明,清羽是嫡子,我有的,他也必须有。
另外她自己房里伺候的丫头嬷嬷,并清羽房里伺候的丫头嬷嬷,照顾清羽的太医,小厨房里的厨子,连带她和清羽用惯的床铺被褥都要一并打包带走。
这些都是小事,只要她肯乖乖地去帝都,无论人还是物,给她就是了。
可她最后提的要求,司徒星河便不由不感叹,清玉,真的远不如她啊!
她居然敢要求自己十五年内,不得立世子。这句话,哪怕是皇兄都不敢直接跟自己说。
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让她觉得她可以染指平南王位继承权的?
清漓像是完全注意不到司徒星河剧变的脸色。
拉过司徒星河的手,继续在他的掌心写道,“如今皇伯父正春秋鼎盛,父王也正值壮年,十五年后,皇伯父不过五十出头,而父王甚至五十还不到。且不说过两年父王母妃会不会再添一二嫡子,就是清羽,父王,难道您就笃定清羽无后吗?”
司徒星河挑了挑眉,或许是已经习惯了清漓的胆大包天,语出惊人,此刻看着清漓写下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倒也不觉惊讶了,反倒有几分欣赏。
他身边的人,无论是他亲自教养长大的清玉,还是他最信任的属臣,或是他的枕边人林王妃,郑侧妃等等,都从来没哪个有胆子在他面前大咧咧地谈论他和皇兄的年纪以及他的王位继承权的。
尽管他们每一个人都迫切地想知道,自己心中属意的世子人选,到底是谁。
司徒星河轻轻一笑,“你不知道传子不传孙的说法吗?”
清漓无奈叹气,只好在他手心继续写道,“你认为大哥是合适的继承人吗?”
“你觉得他不够格?因为他是庶子?”
“你知道我说的是能力,无关嫡庶,如果你认可大哥的能力,又何须把我弄来给大哥做磨刀石?”
看来林王妃很看重这个女儿啊,连这个都没瞒着她。
清漓见司徒星河始终没松口,一咬牙,继续写道,“我可以去给大哥做磨刀石,可大哥磨练不是也需要时间么?我和清羽也是你的儿女,是否应该公平一些,也应该给我们机会?”
司徒星河看得嘴巴直抽抽,这个孽障,就差没指着自己的鼻子大骂自己偏心,帮着庶子窃取嫡子的世子之位,他们身为嫡子嫡女,不过求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自己这个做父亲的都不肯给了。
“哼,”司徒星河冷哼一声,一把抽回自己的手。
这个孽障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要是自己还不答应,倒是显得自己这个父亲宠庶灭嫡,昏庸得不配为人父了。
但他司徒星河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以为掀起这么点小水花,就能动摇他的决定?也太小看他了。
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现在就立世子,所以答应她也无妨。
“十年。”
清漓摇头,十年,清羽连婚都可能还没来得及结,怎么可能来得及生孩子?
司徒星河明显知道清漓的想法,轻笑着道,“我只能答应你,十年内如果当前形势不变,我可以不立世子,但不能保证一定。十年之后嘛,我看情况而定。”
清漓还想再说些什么争取一下。
司徒星河不耐烦地制止了她,“这里不是菜市场,没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今天在这里,我是你的父亲,才跟你说了几句体己话,出了这个门,我是平南王,这里说过什么,我一个字都不会承认,你自己最好也忘掉,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