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她……”
这三个字不轻不重，却像一颗在中子星内部引爆的奇点，瞬间撕裂了顾知夏和顾念秋的认知。
顾念秋的小手猛地攥紧，指节发白。
杀了神？
那个能随意让时间静止，将整个世界当成录像带反复播放的存在？
默哥哥疯了吗？
顾知夏的反应截然不同。
最初的错愕之后，一股滚烫的、被压抑了太久的悍勇之气，被林默这句狂妄到没边的话彻底引爆。
她的一生都在战斗。
与贫穷斗，与人心斗，与看不见的命运斗。
现在，一个具象化的，名为“蓝悦”的“命运”，就摆在那里，等着她去挑战。
恐惧？
有。
但更多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深入骨髓的战栗！
她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强行平复下奔涌的气血。
“好。”
顾知夏只说了一个字。
没有问“怎么做”。
也没有质疑“能不能行”。
既然目标是弑神，那剩下的，就只有执行。
林默对她的反应没有丝毫意外。
九百三十二万七千四百五十次轮回，无论开局多么惨淡，顾知夏永远是那个第一个拔出武器，陪他走到最后的人。
“默哥哥……我，我能做什么？”
顾念秋怯生生地问，声音里带着哭腔。
在神明和魔鬼的棋局里，她觉得自己就是那只掉在棋盘上的，瑟瑟发抖的小仓鼠。
林默转身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熟悉的温度让顾念秋瞬间安心。
“你能做的，比我们想象的都多。”
林默的语气温和下来，像是拂过春日湖面的风。
“我们需要力量，而你的料理，就是力量的源泉。”
“我们需要一个家，而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
他看着顾念秋那双重新被点亮的大眼睛，微笑着补充。
“去看看这艘船的厨房吧，我保证，你会爱上那里。”
顾念秋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她想起那个能分解原子的“万物熔炉”，小脸瞬间红扑扑的。
用原子重组出来的，拥有“绝对美味”概念的顶级巧克力！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向林默保证，一定会做出能“打败神”的超级料理！
话音未落，她就迈开小短腿，兴冲冲地跑去探索她的新领地了。
空旷的舰桥里，只剩下林默和顾知夏。
“第一步。”顾知夏开口，自动进入了副官的角色。
“积攒力量。”
林默言简意赅。
“招兵买马。”
顾知夏眉头蹙起：“开着这么一艘船出去，我们会被当成最终boSS集火的。”
“为什么要出去？”
林默反问。
他重新坐回舰长席，宽大的座椅仿佛与他的身形完美契合。
他的手指在控制台的虚拟光屏上轻点，主屏幕的画面瞬间切换。
一张巨大的，以他们所在的沙滩为中心的三维海图展开。
无数或明或暗的光点，在深蓝色的海图上闪烁。
“‘自然选择号’的生命信号探测器，扫描范围五百海里。”
“每一个光点，都代表一个或一群幸存者。”
顾知夏的眼神凝固了。
在以往的循环里，他们需要伐木造船，冒着风浪与海兽的风险，像没头苍蝇一样在海上漂流数天，才能侥幸碰到一两个幸存者。
而现在……
整个新手区，对他们而言，再无秘密。
这就是神级载具的霸道。
“把他们都接过来？”顾知夏立刻指出了问题，“人心叵测，我们无法保证每个人的忠诚。”
“我没说要全部接过来。”
林默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蓝悦给了我剧本，但她忘了，我是读过九百多万遍剧本的读者。”
“谁是英雄，谁是懦夫，谁是野心家，谁会在背后捅刀子……”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
“我比他们自己，都更清楚他们是谁。”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最终，点中了一个孤独的，散发着微弱红光的光点。
红光，代表目标正处于战斗状态，且情绪极度不稳。
“就从他开始。”
林默的语气像是在谈论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一个老朋友。”
屏幕上，光点的信息被放大。
旁边，一个简陋的木筏模型，以及一个手持长刀，正在与三头鲨鱼状怪物搏斗的动态模拟图被实时构建出来。
【目标：王虎。】
【状态：战斗中，轻伤，肾上腺素飙升。】
顾知夏盯着那个动态图，看到王虎一刀劈开怪物的头颅，动作凶悍。
“王虎？”她念出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像善茬。”
“他不是善茬。”
林默给出了评价。
“他是一把刀，一把足够锋利，也足够可靠的刀。”
在前几次的关键战斗中，这个性格暴躁，满嘴脏话的独眼男人，总是第一个冲锋，最后一个倒下。
“你要救他？”
“不。”
林默摇头。
“我要让他，心甘情愿地，跪下来求我救他。”
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再次操作，一道无形的指令跨越三百海里，瞬间抵达。
……
距离沙滩三百海里外。
“操！”
王虎一刀将一头怪物的脑袋劈成两半，墨绿色的腥臭血液溅了他满身。
他抹了把脸，仅剩的独眼中满是嗜血的凶光。
脚下的破木筏在海浪中摇摇欲坠，周围，还有两头怪物虎视眈眈。
他本是个在刀口上舔血的狠人，前一秒还在跟人火并，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这片鬼地方。
还没搞清楚状况，这几头畜生就找上了门。
“来啊！杂碎们！”
王虎舔了舔嘴唇的血，摆开了拼命的架势。
死，他不怕。
但死在几头畜生嘴里，太他妈憋屈。
就在这时。
天，暗了下来。
不是乌云。
是一种更纯粹的，将光线都彻底吞噬的黑暗。
王虎猛地抬头，然后，他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艘巨大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黑色战舰，正悬浮在万米高空之上。
它如同一座倒悬的钢铁山脉，将太阳的光芒彻底遮蔽。
那沉默的压迫感，比他面对过的任何刀枪炮火，都要恐怖一万倍。
那两头准备攻击的怪物，也仿佛感受到了来自食物链顶端的绝对威压，僵在水中，瑟瑟发抖，发出了近似呜咽的声音。
王虎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
新手教程里的最终boSS提前出场了？
紧接着，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音，直接在他脑中响起。
【检测到幸存者‘王虎’，正在遭遇低等海洋生物威胁。】
【是否请求‘神之裁决’进行清理？】
【选项一：是（需献上您的全部忠诚）。】
【选项二：否（您将被视为独立对抗威胁，祝您好运）。】
王虎宕机了三秒。
神之裁决？
献上忠诚？
这他妈是什么中二的玩意儿？
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滚刀肉，最不信的就是鬼神。
让他对一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东西下跪？
“我呸！”
王虎冲着天空比了个中指，唾沫星子乱飞。
“有本事就弄死老子！”
他话音刚落，脑中的声音再次响起。
【收到您的选择：否。】
【‘自然选择号’祝您武运昌隆。】
天空，重新亮了起来。
那艘如同神明般悬浮的巨舰，竟然真的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
王虎：“……”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这荒诞的一幕，那两头缓过神来的怪物，再次嘶吼着向他扑来！
“我操你大爷——！”
王虎的怒吼声，在空旷的海面上，显得格外悲愤。
……
“自然选择号”舰桥。
顾知夏看着屏幕上王虎手忙脚乱地再次陷入苦战，表情有些古怪。
“你确定这样能让他屈服？”
“他会的。”
林默胸有成竹。
“像他这种人，你给他一根橄榄枝，他会觉得你在施舍他。”
“但你让他自己把那根橄榄枝从泥潭里，用牙啃出来，他才会觉得，那是他自己赢来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