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葵走在山路上，脚步比刚才稳了许多。小月跟在后面，时不时看她一眼。
“你真不用歇会儿？”
“歇了他们就跑了。”姜小葵抬头看了看天，“黑烟升得直，说明放的人不急，是在通知别人。”
小月皱眉：“你怎么知道是通知？不是求救？”
“求救的烟歪，慌。这个笔直往上，像根柱子，是定好了时间地点才放的。”
小月没说话，低头踢了块石头。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看见天机阁的石门。
守门弟子一见她们，差点把剑扔了。“你们还活着？！”
“怎么，盼着我死？”姜小葵笑了笑，“带路吧，大长老得等着。”
议事厅里人不多，几张木桌拼成一块大案，上面摆着东荒洲的地图。大长老坐在主位，眉头一直没松开。
“说说。”他看着姜小葵。
姜小葵站到地图前，手指点了点荒骨原的位置。“我看到黑烟的地方，离这儿两百里。小月说看见残部往北走，方向一致。他们不是逃，是集合。”
有人冷笑：“黑风寨一群土匪，能凑几个人？值得我们这么大动干戈？”
姜小葵没理那人，从怀里掏出半片黑布。“这是我在妖兽洞外捡的。穿黑衣的人留下的。”
她把布摊在桌上。“三年前北岭派被灭门，护法战死时穿的就是这种料子。经纬拧三股，染黑后不反光。普通山寨做不起。”
屋里安静了一瞬。
“你确定？”大长老问。
“我不瞎。”姜小葵又摸出青铜碎片，放在布料旁边。碎片边缘微微发烫，靠近那块布时，金光闪了一下。
“它认得这布上的东西。不是气味，也不是血，是别的什么。像是……残留的指令。”
小月插嘴：“我在林子里看到那些人走路，步伐一样，停顿的时间也一样。不像散兵游勇，倒像练过统一口令。”
大长老站起来，走到地图前。“近半年，东荒洲有七个小宗门失联。青竹门、铁线观、白水祠……都在这里。”他用手指画了个圈，“距离荒骨原越来越近。”
姜小葵接过话：“他们挑的都是没靠山的小门派。不声张，不留活口，连尸体都不让找到。”
“目的呢？”有人问。
“试阵。”姜小葵说，“我在山洞底下见过坑道，全是机关陷阱，地上一堆骨头，手里都攥着带‘屠’字的机括。那是拿活人试毒阵。”
屋里没人笑了。
“黑风寨背后有人。”她说，“而且是个老手。杀人不是为了抢地盘，是为了练兵，攒人手。”
大长老盯着地图看了很久。“你怀疑他们在拉队伍？”
“不是怀疑。”姜小葵摇头，“是已经开始了。北岭派旧部、黑风寨残兵、还有那些失踪门派的叛徒——全往一个地方凑。这不是巧合。”
小月掏出随身记的纸条铺开。“我回来路上顺手查了趟边境探报。最近三个月，有五批药材被高价收购，全是制符用的底料。量不大，但来源分散，买家换了七八个名字。”
“谁买？”
“最后都流向了同一个中转点——灰脊镇。”
“灰脊镇归谁管？”
“没人管。”小月苦笑，“是个三不管地界，邪修窝点，十年前就被划为禁地了。”
大长老沉默片刻，转身对身边弟子说：“调出近一年所有失踪案卷宗，按地理和时间排一遍。”
那人领命而去。
姜小葵走到沙盘前。天机阁的沙盘做得精细，山川河流、宗门城镇都标得清楚。她拿起一支红签，插在荒骨原中心。
“他们选这地方不是随便挑的。”她说，“四面环山，只有一条道进出，易守难攻。而且地下有古阵残迹，要是重新激活，能遮住气息。”
“你怎么知道有古阵？”有人问。
“我在洞里感应到的。”她指了指碎片，“它震动过一次，方向冲着地底。那种震法，只有碰到大阵核心才会这样。”
小月也走过来，在几个小门派位置插上蓝签。“你看这些失联的门派，分布像个扇面。越靠近荒骨原，出事越晚。像是有人一步步往中心收网。”
“所以他们的计划是——吞掉周边弱小势力，整合资源，再突然出手？”大长老问。
“差不多。”姜小葵点头，“先悄悄吸血，等羽翼丰了，一口咬下大块肉。”
屋里一片静。
“可他们图什么？”先前质疑的人又开口，“东荒洲又不是什么宝地，值得这么大费周章？”
姜小葵看了他一眼。“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们根本不想占东荒洲？”
“什么意思？”
“他们只是拿这儿当跳板。”她手指划过地图，“往南是云州，三大宗门扎堆。往西是玄岭，藏了多少秘境没人知道。东荒洲偏僻，乱起来也不引人注意。”
“所以这里是练兵场。”大长老低声道。
“也是掩护。”小月接上，“闹出点动静，别人才不会注意他们真正的目标在哪。”
大长老深吸一口气。“立刻封锁消息。今天所有人说的话，不准外传半个字。”
众人应声。
“加强边境巡防，尤其是通往灰脊镇的几条路。截住任何可疑人员。”
他又看向姜小葵。“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睡一觉。”她说，“然后去荒骨原看看。”
“你还去？！”小月瞪眼。
“我不去，谁知道他们下一步往哪走？”她笑了笑，“再说，我都活到现在了，多活几天也没坏处。”
大长老没拦她。“带上信鸟，发现异常立刻传讯。”
姜小葵点头。
散会后，她站在沙盘前没动。小月走过来，递了碗热汤。
“你刚才没说全部。”小月低声问。
“我说了我知道的。”
“但你眼睛一直在看沙盘东南角。那里什么都没有。”
姜小葵喝了一口汤，没回答。
小月盯着她。“你是不是发现了别的事？”
“碎片刚才又热了一下。”她放下碗，“不是冲着荒骨原，是冲着东南。那边……有个废弃驿站。”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说灰脊镇的时候。”
小月皱眉。“驿站早就没人住了，连路都塌了。”
“可有人修了新脚印。”姜小葵抬头，“我去洞里之前，追我的那批人，靴底花纹和驿站附近泥地里的印子一模一样。”
小月愣住。
“他们绕远路，就是为了经过那个没人去的地方。”姜小葵慢慢说，“要么是传递东西，要么是……接人。”
“接谁？”
“我不知道。”她伸手摸了摸右眼尾，“但朱砂痣刚才跳了一下。每次它跳，都不是好事。”
小月想说什么，却被门口的声音打断。
“姜师妹！”一名传令弟子跑进来，“大长老让你再去一趟静室。刚整理完的卷宗里，发现一件怪事。”
“什么事？”
“三年前北岭派覆灭当晚，有人上报看见一道红光冲天而起。方向——正是你说的那个废弃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