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石壁上的血字仍在幽幽发亮，三百六十七个名字像被火舌舔过的烙印，在玄悲眼前晃成一片。
他喉结滚动数下，终于将那句破碎的质疑吐了出来：难道百年守候，等来的不是血脉之子，而是......夺舍之魂？尾音撞在潮湿的石壁上，惊得头顶石缝里落下水珠，啪嗒砸在他僧袍前襟。
师父！明觉突然拽住他的衣角，小沙弥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举着震颤的药铃，指向角落一处半人高的暗门。
铜锁上的绿锈被蹭掉了几片，门沿的青苔明显比别处浅淡——那是被新鲜的摩擦蹭掉的。
云苏微的指尖在袖中轻轻叩了叩，系统仓库里的荧光粉已被她捏在掌心。
她走到暗门前，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看似随意地用指节敲了敲门缝：这苔痕的颜色，比石阶上的浅了三个色号。声音清清淡淡，像是在说今日的天气，有人在七日前，甚至更短的时间内，从这里进出过。
玄悲猛地抬头，袈裟下摆沾了石阶上的湿泥也浑然不觉：不可能！
地宫机关自百年前封......
话音未落，云苏微已拧开随身携带的青瓷瓶。
浅金色的粉末随着她的呼吸被吹进缝隙，像撒了把星子。
众人盯着那点荧光，只见它沿着门缝蜿蜒向上，掠过石壁上的血字，又顺着石砖的纹路钻进供桌下的暗渠，最终在大雄宝殿后那口废弃药井边凝出一片微光。
井里。云苏微蹲下身，指尖抚过井沿的青石板。
看似严实的井台，在她用力一推下竟发出轻响——石板与石基之间，卡着半片新鲜的药渣，还沾着没干透的水渍。
离玄烬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玄色大氅扫过满地苔痕：本王的人守着地宫入口，能避开他们进来的......他垂眸看向云苏微，眼底翻涌着暗潮，要么是熟门熟路的老鬼，要么......
要么是受了指引。云苏微截断他的话，手掌按在石板上用力一掀。
霉味混着陈年老药的苦腥地涌出来，密道里的壁灯在她系统符文的感应下次第亮起，照出墙上斑驳的药渍。
密道不长，尽头是间不足十平米的隐室。
云苏微的脚步在门口顿住——墙上密密麻麻钉着草纸，墨迹深浅不一，画满了瓶瓶罐罐的配比图，最上面一张赫然写着梦引散改良方：朱砂三钱，曼陀罗七叶，童女泪半盏......落款处的朱砂印泥还泛着润光，是条张牙舞爪的盘龙，正是当今皇帝私印的模样。
这是......明觉的药铃掉在地上。
云苏微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前世在定国公府，她曾见过二妹江晚吟用忆梦散控制贴身丫鬟，那药的气味与这草图上的梦引散如出一辙。
她伸手触碰最上面那张纸，纸张边缘还带着温热——有人刚离开不久。
簌簌——
隐室角落的陶罐突然晃动，一个佝偻的身影从阴影里窜出，腰间的药篓撞翻了案上的瓷瓶。
云苏微眼疾手快甩出银针，正钉在那人脚边的青石板上。
离玄烬的亲卫如鬼魅般从密道里涌进来，将人按在地上时，药篓里滚出几株带露的紫背天葵——那是制梦引散的主药。
老......老奴吴三，给七王妃、七皇子请安。老人抬起头，满脸皱纹里浸着冷汗，浑浊的眼珠却在瞥见墙上草图时剧烈震颤，奴、奴才是来采药的......
云苏微蹲下身，指尖捏住他后颈的皮肤。
那里有块淡青色的印记，是太医院药奴特有的刺青。三十年前，太医院焚医案里，有个抱着药柜从火场里爬出来的小药童。她的声音像浸了冰的丝绒，他说他叫吴三，那年才八岁。
老人的膝盖地砸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
隐室里的烛火突然明灭几下，将他脸上的泪痕照得发亮。
云苏微看着他颤抖的唇角，知道那些被火烧焦的往事，就要从这张满是药渍的嘴里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