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也预约了心理医生。
医生翻看着她的病历和最新的评估报告，纸张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从量表和数据上看，你的整体状况，比上次来的时候有改善。焦虑和抑郁的核心指标在下降，这是个积极的信号。”医生抬起头，语气平和、
秦也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一遍遍地点头。
好转了吗？
她自己在山里时，只是感觉平静了些，但那种如影随形的空洞感从未消失，还有偶尔出现的心悸。
她都分不清是好了，还是习惯了。
“不过躯体化的症状，还是存在的。心理层面的创伤，仍然通过身体在表达。”
医生低下头，开始写处方单。
“药不能停，我再给你开一个月的量。”
“按时服药，有助于稳定情绪，减少这些躯体反应的频率和强度。”
他将打印好的处方递过来叮嘱道：“吃完了，记得按时复诊，我们需要持续评估。”
秦也伸手接过那张薄薄的纸。
“知道了，谢谢医生。”
她知道这些会让她变迟钝，但是她真的需要这些药片，作为支撑她走下去的拐杖，至少在下一次复诊之前。
看完自己的病后，秦也又一次踏进了福利院。
院子里跑动的孩子，她忽然想，他们或许需要一次春游，在童年时有一次短暂的外出。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挥之不去。
她找到院长，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院长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感激，很快便应允下来。
得到许可，秦也便开始联系。她找到一个本地旅行社，说明了情况。
两百多个孩子，加上二三十位老师与工作人员。
旅行社推荐了一个成熟的套餐，保证能妥善安排交通、行程和餐食，确保每个孩子的安全。
接着，她又联系了一家合作的服装厂，请他们派人来为每个孩子量尺寸。
“做统一的新中式衣服，要漂亮，得体，最重要的是舒服。”
这是她小时候无数次想象过，却从未实现过的事情。
穿着崭新的、漂亮的衣服，和很多很多人一起，走出这扇门，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出游那天，阳光很好。
孩子们穿着统一订制的新中式服装，浅色的衣料上绣着雅致的纹样，一个个显得格外精神，小脸上洋溢着按捺不住的兴奋。
出发前，院长特地安排了几个年纪小些、模样周正的孩子，在院子中央为秦也表演一支简短的感谢舞蹈。
音乐响起，孩子们随着节奏摆动。
秦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站在最中间的那个小女孩吸引。
她大约七八岁，微黄柔软的头发扎成两个小髻，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一双眼睛极大，黑葡萄似的，嵌在小脸上。
鼻尖微微泛红，嘴唇天然地上翘，透着健康的粉嫩，像个精心制作的洋娃娃。
她跳舞时没什么笑意，只是认真地完成每一个动作，那双大眼睛里，更多的是对秦也直白而纯粹的好奇。
秦也看着她，仿佛看到了时光另一头的自己。
那个同样漂亮，同样在福利院里，内心敏感又带着几分倔强的小女孩。
简单的舞蹈动作，熟悉的院落背景，与记忆中模糊的影像重叠。
她的眼眶逐渐红了，视线有些模糊。
舞蹈一结束，孩子们还在谢幕，秦也已经忍不住走上前，弯下腰，轻轻将那个c位的小女孩拉到自己身边，拥入怀中。
孩子的身体有些僵硬，带着怯意。
“你叫什么名字？”秦也放柔了声音问。
小女孩抬起头，那双葡萄眼怯生生地看着她，小声回答：“于子来。”
子来……秦也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一个寓意着“招弟”的名字。
孩子们出发去游乐园的喧闹声渐渐远去，院子里暂时安静下来。
秦也找到机会，与院长单独站在廊下。
“院长，我能不能收养子来？”
院长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压低了声音：“小也啊，你是不是也觉得，子来也很像你。”
酸涩直冲鼻腔，让她猛地红了眼眶，喉咙哽咽，一时说不出话。
“小也，我知道你现在有能力，心也是好的。但收养不是小事，有规定。你……成家了吗？”
秦也摇了摇头。
“在本地有固定住所吗？买了房子吗？”院长继续问。
“还没有，但是我可以立刻买。”
“你的工作……是演员对吗？收入当然很好，但是经常需要外出，可能长期不在家……”院长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清楚。
她明白院长的意思，也清楚那些规定背后的考量。
她现在的状态，单身，职业特殊，确实不符合硬性条件。
“我明白了，暂时不行的话……没关系。我会给子来单独准备一些东西，她有什么喜欢的，麻烦你们多照顾些，钱我都会负担。收养的事……我会再想办法的。”
秦也站在福利院门口，看着载满孩子的几辆大巴车远去。
车尾扬起的细微尘土在春日阳光下浮动。
她去游乐园确实不合适，游乐园人太多了，排队什么的万一被认出来，也会影响到其他的游客。
秦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可以一个人在福利院随意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