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击中最后一个目标的闷响声还没来得及传到高空,琴酒就已经收回了他的狙击枪,金属制作而成的枪身在月光下划过一道冷冷的弧光,被他利落地扛在肩头。舱内的伏特加探出头来,粗哑的嗓音压过旋翼噪音:“大哥,目标已经确认,要不要再补一枪?”
琴酒抬手按了按耳麦,银灰发丝落回额前,遮住眼底残余的寒意,只留下一句毫无温度的回应:“不必,我的子弹,从来没有第二发的必要。”
说罢他转身走向舱内,风衣下摆扫过舱壁,带起的风里还残留着硝烟的冷冽。
田纳西仰起头。
在他的视野里,探照灯的光芒有些刺眼,但他依然清晰地看到了直升机上的那个身影。
在幻觉的作用下,转身的琴酒已彻底褪去人形的轮廓。银白色的狼毛如同由月光纺而成的针,根根竖挺地覆满肌理,风衣下的肩背线条比寻常野狼更显遒劲,凸起的肩胛骨像藏在绒毛下的锋利石块。
他原本的银灰长发融进颈后蓬松的鬃毛里,耳尖簇着几缕深色长毛,在夜风里轻轻颤动。
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不再是人类时的冷冽,而是泛着幽绿的狼瞳,正映着下方城市的零星灯火,却没有半分温度,只像结了冰的寒潭。
当他微微偏头,獠牙在月光下闪过一道细碎的寒光,连呼吸都带着野兽般的低沉气流,握枪的双手已经化作了覆着厚厚绒毛的锋利爪子,指尖还沾着还未散尽的硝烟,竟比狙击枪更让人觉得胆寒。
银色的狼在月夜下露出了他的獠牙,强大,冷酷……给敌人带来了足以致命的压迫感,却又在此刻成为了他们在绝境中的唯一的曙光。
琴酒的目光扫过下方,在田纳西泛着不祥蓝色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愈发冰冷。
他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对着通讯器冷冷道:“垃圾已经清理完毕,其余人上车,准备撤离。”
一辆黑色的厢式车如同幽灵般从另一条小路冲出,停在了他们的附近,看起来似乎等待已久。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不再犹豫,立刻架起行动明显变得迟缓的田纳西,莱伊断后,四个人迅速钻入车内。
车门关上的瞬间,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车辆猛地窜出,直升机在空中盘旋掩护了片刻,随即也拉升高度,消失在夜空之中。
车内的气氛再度变得压抑。
诸伏景光看着田纳西完全无法动弹、并且蓝色仍在缓慢扩散的左臂,脸上充满了愧疚和后怕:“是因为我……如果不是为了推开我……”
田纳西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似乎在抵抗着什么。
听到诸伏景光的话,他微微睁开眼,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沙哑:“……不是你的错,那种子弹……谁中都一样。”
当然,自己中弹是最理想的结果,他心想。
烈火中少女们的身影再次浮现在他眼前——他已经救不了她们,绝不可能让苏格兰也沦陷进去。
他又顿了顿,补充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听起来像是安慰的一句话,但配合他此刻的状态,却毫无说服力。
什么叫最好的结果?这怎么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诸伏景光想不明白,降谷零也想不明白。
诸伏景光甚至第一次赞同了降谷零想把田纳西揍醒的想法——他到底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了什么?永远也折腾不坏的机器吗?
那可是毒品!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东西意味着什么?
属于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灵魂已经快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是波本和苏格兰的面具却将他们牢牢禁锢住。
怎么会变成这样?
实际上,田纳西清楚得很——此刻1046正在疯狂报警并试图解析和隔离那种诡异毒素,他的数据身体正在与入侵的物质进行一场无声的战争,麻木感仍在蔓延,甚至开始影响他的思维速度。
降谷零眉头紧锁,检查着田纳西的手臂,脸色愈发难看:“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渗透速度太快了!”
莱伊的目光也从副驾驶座看来,眼神深邃。
他注意到了田纳西异于常人的冷静——不是强装镇定,而是一种超乎常人的、对自身痛苦和危机的漠然——结合之前在纽约的疑问,他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cJNG用来控制人的东西,”开车的科恩闷声闷气地插话,声音里也同样带着一丝厌恶,“纯度极高,混合了特殊增强剂,见效极快……据说没有人能扛过去。”
这话让车厢内的气氛更加沉重。
田纳西再次闭上眼,集中所有意志力配合1046。
他能“感觉”到那些蓝色的物质像无数细小的病毒,试图篡改他身体的数据流,激发某种异常的兴奋和依赖反馈,但却被1046和身体本身的防御机制死死挡住——一场拉锯战在他体内展开。
忽然,他身体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
离他最近的诸伏景光却感觉到了,他的心猛地一揪。
“……田纳西?”
田纳西没有回应,只是眉头蹙得更紧,额角似乎有细微的、不属于汗水的光泽闪过,像是系统过载时产生的微弱数据流外泄。
莱伊透过后视镜,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一闪而过的异常光晕,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车辆在寂静中飞驰,驶向未知的安全点。而车内的危机,并未随着离开战场而解除——田纳西身体里的战争,也才刚刚开始。
他手臂上那抹幽蓝,如同诅咒,在昏暗的车厢内散发着不祥的光芒。
诸伏景光的手无声地握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降谷零的目光紧紧盯着田纳西,试图从那张过分平静的脸上找出任何痛苦的端倪,莱伊则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内心的怀疑和探究却越来越深。
琴酒的直升机虽然离去,但他带来的压迫感和眼前的危机交织在一起,预示着接下来的路途绝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