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罗洛的话并没有说完。
“要知道这个人差点让我们同时失去田纳西和波本……而现在,现场干净利落,所有指向组织的线索,在他动手前就已经被他自个儿掐断了。这像是失控叛变吗?这更像是一次……嗯,精准的、带着个人情绪的清扫行动。”
他身体微微前倾,投影出的眼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还在乎‘游戏规则’,或者说,他目前的愤怒,还没烧到要掀翻整个棋盘的地步。”
他顿了顿,语气转而带上明显的嘲讽:“我倒觉得,他现在这样闹一闹,发泄一下不满,反而显得‘真实’。毕竟,一个遭遇不公待遇的天才研究员,有点脾气才是正常的。我们现在气势汹汹地去围剿他,才是真正把他逼成一条见谁咬谁的疯狗,一个失去所有束缚、只剩下仇恨和尖端知识的怪物。那代价,朗姆,您这把年纪,还能承受几次?对付天才,尤其是受了伤的天才,得用巧劲,……硬碰硬,可是莽夫的行为啊。”
朗姆的声音拔高,投影剧烈波动了一下,猩红的光芒暴涨,带着被冒犯的震怒,电流杂音也变得刺耳::“巴罗洛,注意你的言辞,你这是在为叛徒开脱,他杀了组织的成员!”
“一个可能已经失去价值、甚至即将带来麻烦的成员?”巴罗洛毫不退让,语气轻蔑,“她以一个警察的身份,贸然地去接近苏格兰,还在那个房间里安装监视器?要知道那个病房里还住着其他的警察,如果监视器被发现了,难道就不会为组织带来麻烦吗?她的死,从结果来看,或许反而替我们省了不少事。田纳西替我们做了脏活,虽然方式……比较有个人风格。”
他摊了摊手:“我的建议是,安抚,加上绝对隐蔽的监视。给他一种‘组织依然需要他、理解他’的错觉,让他放松下来。等他觉得安全了,重新回到他的实验室,那时候,他是会变回那个温顺的天才,还是继续他的小脾气,我们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总好过现在把他彻底吓跑,或者逼他拿出我们都没见过的‘玩具’和我们同归于尽。朗姆,时代变了,别总想着用锤子解决所有问题。”
“你!狂妄的小子!你根本不知道那种不可控的疯子有多危险!”朗姆气得几乎要拍案而起。
“哦?我倒是觉得,能预料到的危险,就不叫真正的危险。而您的老办法,才最容易制造出无法预料的危险。”巴罗洛反唇相讥。
“够了。主位的黑暗中,那冰冷的、非人的电子合成音终于响起。没有音量高低,却瞬间压制了所有的争吵,如同绝对零度冻结一切。
所有投影都“看向”主位。
“琴酒,贝尔摩德,你们的意见。”
琴酒冷哼一声,但声音没有丝毫犹豫:“巴罗洛的方案,还算有效率,但是底线必须明确——至于田纳西,以及他所有的行动,绝不能再波及苏格兰。技术部的过渡,由卡慕负责,出任何差错,他也一起承担。”他选择了最有利组织的方案。
贝尔摩德放下酒杯,红唇轻启,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仿佛毒蛇的低语:“我嘛……只是觉得,那孩子从小在实验室里,思维方式就和我们在座的各位……不太一样。逼迫他,确实只会得到更激烈的反应。巴罗洛的方法,或许能让我们看到更有趣的‘发展’。”她的话语暧昧不清,既表达了对巴罗洛的有限支持,又暗示着某种静观其变、甚至期待好戏的态度。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电子合成音做出了最终裁决,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
“决议:按巴罗洛方案执行。朗姆,负责善后,消除所有组织痕迹。琴酒,传达警告,确保技术部稳定。贝尔摩德,授予你必要时接触权限。巴罗洛,提交详细监视计划。散会。”
投影没有丝毫废话,接连瞬间熄灭,如同从未存在过。
最后消失的是朗姆的席位,在身影彻底湮灭前,传来一声极其压抑的、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哼声,以及几乎凝成实质的怒意。
虚拟会议室陷入彻底的黑暗与死寂,仿佛刚才的会议不过是一场发生在数据缝隙中的幻梦。
*
夜色如墨,将东京笼罩在一片迷离的霓虹之中。田纳西——此刻是人类的形态——站在一条僻静巷口的阴影里,身上穿着1046紧急调用附近服装店数据“合成”的黑色休闲装,将他的身形衬托得更加修长。
他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那个陌生的地址——位于港区的一处高级私人俱乐部。
巴罗洛……
“1046,扫描周围环境,确认安全等级。”他在脑中下令。
“扫描中……目标建筑的防御等级大概在b+,常规安保人员有12名,分布在各出入口及监控室。没有检测到重型武器或特殊能量反应。建筑内部有轻微信号屏蔽,但不影响基础通讯。巴罗洛所在房间在建筑物的顶层,目前除了他,暂无其他生命体征信号。”1046的报告快速而清晰。
“知道了。”田纳西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属于“田纳西”的、漫不经心又隐含危险的姿态,走向那家俱乐部低调而奢华的大门。
门口的安保人员显然提前得到了通知,只是微微躬身,用一种训练有素的不打扰态度,为他打开了沉重的玻璃门。内部光线昏暗,流淌着低回的爵士乐,空气里混合着雪茄、威士忌和昂贵香水的味道。田纳西目不斜视,直接走向专用电梯,按下顶层的按钮。
电梯无声上升,但面对一个未知的、地位崇高的代号成员,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滑开。顶层只有一扇对开的厚重木门,上面用金漆勾勒着金色的字样。
田纳西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