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谢宣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刀,精准地剖开萧瑟层层包裹的伪装,将他血淋淋的内心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为仇?为友?还是为不甘?
雷无桀急得抓耳挠腮,这个问题怎么答?他觉得萧瑟就是为了朋友,可这话由萧瑟自己说出来,总觉得哪里不对。
司空千落的银枪握得更紧了,她看到萧瑟的肩膀在微微颤抖。那个总是懒洋洋,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家伙,第一次露出了如此脆弱的一面。
靳百川依旧站在一旁,没有开口,甚至没有看萧瑟。
他给了萧瑟尊重。
这是萧瑟自己的道,必须由他自己来走。
良久,萧瑟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里,带着自嘲,带着疲惫,也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坦然。
他抬起头,直视着谢宣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
“前辈,您问的这三个问题,我的答案是——”
他顿了一下,环视四周,目光扫过靳百川,扫过雷无桀,最后落回谢宣身上。
“都是。”
满座哗然。
这是什么回答?承认自己不甘,承认自己想报仇,这岂不是落了下乘?
萧瑟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我当然不甘心。从天之骄子,到废人一个,日夜忍受寒毒彻骨之痛。若说甘心,那是圣人,不是我萧瑟。”
他指了指自己。
“我当然想报仇。琅琊王府三百一十七口人的血债,我若不想报,还算什么萧氏子孙?”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杀意。
“我当然也想守护朋友。他们一个比一个蠢,一个比一个傻,跟着我这个废人闯荡江湖,我若不护着他们,他们怕是活不过三天。”
雷无桀听了,想反驳,却又觉得他说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萧瑟向前走了一步,整个人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为己,为仇,为友,这三者,在我这里,从来都不是选择。”
“它们是同一条路。”
“一条我必须走下去的路。恢复武功,是我走上这条路的起点。前辈,这个答案,您可满意?”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虚伪空谈。
只有最赤裸,最真实的人性。
谢宣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同样惊才绝艳的琅琊王。
他们都有着同样执拗的眼神。
许久之后,谢宣爆发出一阵比之前更加畅快的大笑。
“好!好一个‘都是’!好一个‘同一条路’!比起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你这份坦诚,更对老夫的胃口!”
他看向萧瑟的眼神,欣赏之意,溢于言表。
“这《流转之术》,本就是为你这等至情至性之人所准备的。”
他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古籍,就要递给萧瑟。
萧瑟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伸出手,指尖几乎就要触碰到那本书。
“等等。”
谢宣的手却又缩了回去。
萧瑟的心,瞬间从云端跌落谷底。
靳百川的眉头也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谢宣晃了晃手里的书,脸上露出一抹老狐狸般的笑容。
“书,我可以给你。但能不能练成,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这《流转之术》,逆天改脉,修炼过程九死一生,更需要一位精通经脉流转的大宗师在旁护法指引,否则稍有不慎,便是爆体而亡的下场。”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司空长风。
“枪仙虽强,但于经脉一道,恐怕还差了些火候。”
司空长风脸色一沉,却无法反驳。他确实不擅长此道。
萧瑟的心彻底凉了。这不等于给了希望,又亲手掐灭吗?
“不过嘛……”谢宣又拉长了语调,“老夫不才,于此道略有心得。只是,老夫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靳百川忽然笑了。
“前辈有何条件,但说无妨。只要我等能做到,绝不推辞。”
他知道,这老头子铺垫了半天,真正的目的现在才要说出来。
谢宣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在靳百川、萧瑟、雷无桀三人身上来回扫视。
“很简单。老夫有一桩未了的心愿。你们三个,替老夫去办一件事。事成之后,老夫不但将《流转之术》双手奉上,更会亲自为永安王护法,助他重塑经脉。”
“什么事?”雷无桀抢着问。
谢宣的目光望向远方,带着几分追忆。
“剑心冢,你们可曾听过?”
司空长风脸色微变。剑心冢,那是雪月剑仙李寒衣的家,天下铸剑第一的李家!
谢宣继续开口。
“二十年前,老夫与剑心冢当代冢主李素王有过一赌。我输了,赌注便是要看一眼他所铸的天下第一名剑。可这家伙小气得很,至今不肯履约。”
“我的条件就是,你们去一趟剑心冢,不管用什么方法,把那柄号称‘剑中之魁’的‘天斩’剑,给老夫借出来,让我看上一眼。”
“此事一了,恩怨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