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哗哗的下,警局大楼心理实验室的灯光却彻夜未熄。
脑电波监测仪上,绿色曲线剧烈跳动,如同风暴中的海面。
小唐盯着屏幕,指尖微颤:“Alpha波异常升高……他不是在回忆,是在对抗——有人正在试图反向诱导他的潜意识。”
老赵摘下眼镜,声音低沉:“这是‘红眼计划’的标准操作模式。情绪锚点植入、记忆重构、认知劫持……他们想用楚教授的身份,把陆昭变成被操控的‘共犯’。”
房间中央,陆昭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仿佛掠过一道火光。
他解开EEG电极贴片,站起身,衣袖拂过实验台,带起一阵冷风。
“我不是证人。”他望着镜中自己,一字一顿,“从现在起,我是控方的心理专家。”
三天前,“公园连环碎尸案”庭审陷入僵局。
检方关键证据链因一段模糊监控时间戳出现争议而动摇,辩方律师以“心理评估报告存在主观偏差”为由,要求重新鉴定嫌疑人精神状态。
法院临时指派“国内知名心理学者”楚怀安教授介入——可陆昭一眼认出,那人眼神中藏着训练有素的情绪诱导者才有的空洞节奏。
这不是学术介入,是猎杀。
当晚,网络安全专家小林黑入教育部外聘顾问数据库,仅用两小时便挖出真相:“楚怀安”三个月前已被调往边疆讲学,护照记录显示从未返国。
眼前这位,是“红眼计划”的特工——一个专门渗透司法系统、通过心理干预扭曲证词的境外情报组织成员。
而他的目标,从来不是案件本身。
是陆昭。
“韩明远知道你要动他。”沈清走进实验室,手中文件夹翻到一半停下,“他不敢正面应战,就派人来污染你的专业 credibility(可信度)。一旦你被定性为‘主观臆断’‘过度干预’,你过去所有侧写结论都能被推翻——包括十年前那起案子。”
她目光锐利:“他在清除历史。”
陆昭站在窗前,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映出他的脸。
他忽然笑了,嘴角弧度不大,却透着寒意。
“那就让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心理战。”
次日清晨,法庭旁听席座无虚席。
辩方正准备提交“楚教授”出具的心理评估报告,认定嫌疑人因童年创伤导致人格解体,不具备完全刑事责任能力。
主审法官刚要宣布采纳,法警突然通报:控方申请新增专家证人出庭。
全场哗然。
陆昭步入法庭,身着深灰西装,手持一份厚厚的心理分析档案,身后跟着沈清与警方技术组代表。
他没有走向证人席,而是径直走到控方席位,将文件递交给检察官。
“我不以证人身份出席。”他对法官说道,声音清晰平稳,“根据《刑事诉讼法》第192条,检察机关有权聘请具有专门知识的人参与庭审。我,陆昭,国家认证犯罪侧写师、临床心理医师,现作为控方特邀心理专家,请求全程参与本案心理证据质证,并对辩方所谓‘权威评估’提出专业反驳。”
法庭一片寂静。
王队长在外间监控室握紧拳头:“这小子……要掀桌子了。”
质证开始。
“楚教授”镇定自若地陈述其评估流程:“我们采用标准化量表与自由联想访谈,结合脑功能影像数据……”
“停。”陆昭打断,“你所谓的‘自由联想’,是否在提问中反复使用‘母亲抛弃你’‘世界对你不公’这类引导性语句?是否在受访者情绪低落时播放特定频率的背景音?比如40hz伽马波模拟音频?”
对方瞳孔微缩:“这……属于常规辅助手段。”
“不。”陆昭打开投影,调出小林破解的加密通讯记录,“这是‘红眼计划’内部代号‘悲悯者’的操作手册节选:‘通过高频声波刺激边缘系统,在脆弱个体中植入负罪幻觉,诱导其承认非自身行为’。你不是心理医生,是认知武器的操作员。”
满庭哗然。
沈清立即起身:“法官大人,辩方专家资质存疑,其评估程序涉嫌违反《精神卫生法》第38条及国际心理学伦理守则,请求排除该证据!”
法官皱眉审视证据链,最终点头。
陆昭却没有就此罢休。他转向陪审团,缓缓道:
“真正的心理分析,不是制造幻象,而是撕开幻象。你们以为凶手疯狂?不,他极度清醒。他选择公园,是因为那里有摄像头死角,也有流浪汉常驻——便于嫁祸。他切割尸体的方式,遵循的是医学解剖路径,而非情绪宣泄。这不是精神病人的行为,这是专业人士的仪式化清理。”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
“就像十年前,有人伪装成救人者,实则亲手将两名调查人员送进死亡陷阱一样。”
旁听席后排,一名戴着帽子的男人悄然起身离开。
那是韩明远的私人司机。
当晚,老赵将催眠实验的完整脑波数据交到陆昭手中。
“你在深度催眠状态下,不仅抵抗了‘红眼’的入侵,还反向捕捉到了他们的诱导频率。这意味着……你已经能感知并操控潜意识层面的信息流动。”
陆昭看着数据图谱上那条逆向锁定的信号轨迹,轻声道:“以前我只是解析人心。现在,我能布置陷阱——用他们的恐惧,唤醒他们的罪证。”
沈清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新发现的财务线索:一笔来自“明远慈善基金会”的资金,流向了当年处理“11·23案”物证的第三方实验室。
“十年了。”她说,“他们以为尘埃落定。”
陆昭穿上外套,走向门外风雨。
“现在,该我们出手了。”
空气仿佛凝固,连旁听席上细微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他缓缓抬起手,从西装内袋中取出一副银灰色的特制耳机,外壳上刻着极细的波形编码纹路——那是他与老赵连夜逆向解析“红眼模型”后,亲手设计的心理反制装置。
“法官大人,”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整个法庭,“我愿当场接受第三方权威心理评估,以证明我的精神稳定性与专业独立性。”
众人哗然。这已不是辩护,而是宣战。
“但条件是——测试方式由我指定。”
法官迟疑片刻,最终点头:“控方专家有权提出合理质证手段,准许。”
陆昭将耳机连接至法庭音响系统,投影屏同步显示音频波谱图:一段看似杂乱、实则暗藏逻辑序列的编码声波正在加载。
小唐在监控室紧盯着脑电模拟界面,手指悬在录制键上。
她知道,这段音频并非攻击性刺激,而是一把“心理钥匙”——专为激活“红眼计划”受训者潜意识应激反应而设。
“开始播放。”陆昭按下按钮。
低频嗡鸣悄然扩散,如同地底深处传来的脉动。
听众们面无异色,有人甚至微微皱眉,以为设备故障。
可就在第三秒,坐在辩方顾问席的“楚教授”猛地一颤——瞳孔骤缩如针尖,右手本能地抚向太阳穴。
那一瞬,极其短暂,却已被小唐的高清远程镜头精准捕捉。
画面实时传入警局监控室,王队长盯着回放慢动作,冷汗滑落鬓角:“这不是巧合……这是生理级条件反射。”
陆昭嘴角微扬,不疾不徐道:“各位注意到没有?有些人对特定频率的听觉刺激,会产生非自主神经反应。比如40hz伽马波叠加7.8hz舒曼共振——‘红眼计划’用于标记潜伏特工的‘唤醒信号’。”他顿了顿,目光直刺对方,“你说,一个真正的心理学教授,为何会对这种军事级认知操控指令产生应激?”
“楚教授”强作镇定,喉结滚动了一下:“荒谬!这只是巧合……我有偏头痛史。”
“那您能解释,”沈清立即接话,声音冷静如刃,“为何该音频并未包含任何已知临床诱发癫痫或疼痛的频段?而您的反应,恰好符合境外情报组织‘情绪锚点触发’的典型生理指标?”
法官面色沉下,示意法警待命。
听证会结束铃声刚响,“楚教授”便起身欲离。
可还未踏出法庭大门,王队长已率人封锁出口。
一番搜查,那支伪装成钢笔的金属物被取出——内部嵌有微型神经信号发射器,可远程干扰EEG读数,并释放亚声波诱导情绪波动。
“带回去。”王队长冷冷下令,“全面测谎,通讯溯源。”
夜深,医院天台风势凛冽。
城市灯火如星河倾泻,映照在陆昭沉默的侧脸上。
沈清走到他身旁,递过一杯热咖啡。
“你早就料到了?”她问。
“韩明远不会亲自出手。”陆昭望着远处一栋顶层仍亮着灯的写字楼——“明远基金会”总部,“但他怕我走近真相。所以派‘师父的徒弟’来毁我 credibility,用心理战瓦解我的专业根基。”他轻笑一声,眼中却没有温度,“可惜,他们忘了,最了解猎手的,往往是猎物的后代。”
沈清看着他,忽然明白:这一战,不只是为了案件,更是父子两代人与恶魔的清算。
而在监狱探视室,韩明远接过狱警递来的匿名信封,拆开,抽出一张照片。
是“假楚教授”的正面影像,眼神空洞,嘴角却带着训练性的微笑。
背面一行小字:
“你师父的徒弟,也该还债了。”
韩明远盯着良久,忽然低笑出声,笑声渐转嘶哑,最终化作一声悠长叹息。
他将照片缓缓撕成两半,又停下,把碎片拼回去,轻轻抚平。
然后,他抬起头,望向墙角那枚不起眼的监控探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雨,还在下。
某栋大楼深处,一间未登记的心理实验室里,一台老旧的脑波记录仪突然自行启动,绿色曲线无声跳动,仿佛在回应某个遥远的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