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城市还在沉睡。
市公安局官网突然弹出一条全屏通报,猩红的字体打破了寂静——
“前刑警陈默在羁押期间自杀,遗书称不堪精神折磨。”
配图是一份伪造得几乎可以乱真的死亡证明,以及一段病房监控截图:昏暗的灯光下,病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心电监护仪显示着冰冷的直线。
镜头拉近,那张脸——赫然是陆昭。
消息一出,网络瞬间炸开了锅。
社交媒体上,“#陈默自杀#”“#陆昭失踪#”迅速登上热搜。
有人哀叹理想主义者的陨落,有人质疑警方监管失职,更多人则在揣测:这背后是否隐藏着更深的黑幕?
而此刻,真正的陆昭正站在一间废弃心理咨询中心的二楼窗前,凝视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推送通知。
他面无表情,手指轻轻划过那张“自己已死”的图片,嘴角竟浮现出一丝近乎冷酷的笑意。
“成功了。”他对身后的小林说道。
小林坐在一张布满灰尘的办公桌后,十指在笔记本键盘上飞速敲击,眼睛紧紧盯着三块并列的屏幕。
“暗网论坛已激活,两小时内出现了十七个相关讨论帖,其中一个Id叫‘清算者’的用户发了一篇长文——”
他顿了顿,将主屏幕切换过来。
标题赫然在目:《又一个理想主义者的终结》。
正文只有一句话:“LZh2已清除,下一目标:清理残余意志。”
陆昭的瞳孔微微一缩。
LZh2——代号源自十年前“11·23案”专案组内部档案编号,是父亲陆振华的加密标识。
而现在,它被用来指代自己。
这不是巧合。这是确认。
他们相信了。
“他们在庆祝。”陆昭轻声说道,语气里没有愤怒,只有深不见底的寒意,“他们以为我死了,以为恐惧已经起作用了。”
小林抬头看着他:“你真打算让他们这么认为吗?”
“当然。”陆昭扯下警用通讯耳麦,连同手机一起塞进屏蔽盒,“我要让他们觉得,陆振华的儿子也终于崩溃了,像陈默一样,被真相压垮,选择自我了断。”
他脱下白大褂,换上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背起一个旧帆布包。
这身打扮与这座荒废多年的老楼融为一体——这里曾是他大学实习的心理干预站,地处郊区边缘,电路早已切断,在地图上都快消失的名字。
没人会想到,一个“已死”的心理顾问藏身于此。
“记住,接下来七十二小时,我不接任何联系。”他说,“如果有人找我,就说陆医生昨晚突发心梗,正在抢救。”
小林点了点头,手指却没有停下,继续追踪那个“清算者”的Ip跳转路径。
数据如幽灵般在多个代理服务器之间穿梭,最终锁定在一个意想不到的位置——市司法局信息管理中心。
该部门名义上负责法院系统网络安全审计,实则掌控着全市司法数据流转权限。
而它的现任主管,正是昨日U盘日志中提到的退休法官周文康的学生兼亲信。
“他们不是在体制外窥视。”小林喃喃自语道,“他们就是体制本身。”
与此同时,在市中心法院门前,沈清身着一身黑色职业套装,踩着高跟鞋走上临时搭建的媒体台。
闪光灯亮起。
“各位记者朋友,”她的声音冷静而犀利,“我想问一个问题——一名受过专业训练的刑警,在羁押期间如何能获取致命毒物?又为何偏偏死在移交检方前夕?”
现场一片哗然。
她举起手中的文件袋:“这是我对‘红眼计划’涉案人员死亡记录的独立审查申请。过去五年,共有九名关键证人或调查员非正常死亡,其中七人死因存疑。我要求成立跨部门独立调查组,彻查这些死亡事件是否存在系统性掩盖。”
台下的记者们疯狂地记录着。
唐律师坐在第一排,适时起身补充道:“根据《刑事诉讼法》第187条,当存在重大程序瑕疵时,当事人有权申请回避与重审。我们不排除提起宪法诉愿的可能性。”
舆论迅速发酵。
但无人注意到,沈清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内侧夹层中,藏着一台微型信号发射器。
每天上午九点十五分,她都会准时从市政府大楼南门经过,步伐稳定,神情如常——仿佛只是去见一位客户。
实际上,她在模拟陆昭可能的行动轨迹,诱使对方追踪信号源,暴露监听节点。
这一切,都是诱饵。
夜晚降临。
风在老楼断裂的电线间穿行,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陆昭坐在黑暗中,面前摆着一张手绘的地图——司法局信息管理中心的建筑结构图,标注着通风管道、电力井和监控盲区。
他盯着那栋象征权力中枢的大楼缩略图,眼神逐渐变冷。
窗外,一轮残月从云层中浮现,照亮了他半边侧脸。
而在遥远的数据洪流深处,某个加密频道悄然开启,一行字符无声浮现:
“静默升级已完成,所有旧协议节点清除。”
陆昭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他伏在司法局信息管理中心西侧外墙的阴影里,呼吸压得极低。
他身下的排水管锈蚀严重,稍有动作便会发出细微的声音。
头顶三米处,通风口铁栅格被悄然卸下,一根细若发丝的监听线正顺着管道内壁缓缓滑入——那是小林特制的纳米级声波感应器,能在零电磁辐射状态下捕捉十米内的对话。
冷风钻进衣领,他没有动。
几分钟后,装置就位。
微型接收器贴在他耳后,传来沙沙的电流声,随即,两个压抑而清晰的男声浮现:
“赵老师交代的‘静默升级’完成了,新权限模型下周上线。”
“数据迁移做完了吗?”
“主库已经同步,旧验证协议全部替换。现在只要触发关键词——比如‘11·23案’‘红眼计划’,相关访问请求都会被标记为异常,并自动跳转至隔离审查队列。”
短暂沉默。另一人声音压得更低:“……万一陆昭还活着呢?”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呵,”冷笑从扬声器里渗出,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笃定,“只要他敢露面,系统会自动识别生物特征、电子足迹、身份凭证——哪怕他换个名字登录政务平台,也会被判定为‘高危干扰源’,直接切断所有电子身份验证。他不再是人,是病毒。”
陆昭的手指猛地扣紧墙面。
他们不是在隐藏罪行,他们在重写规则。
这不是腐败,而是制度性清除机制的建立——以合法程序之名,将追查真相的人从体制内彻底抹除。
每一个试图触碰“红眼计划”的人,都将被系统自动排斥,如同免疫系统攻击异体细胞。
父亲当年查到的,或许正是这个雏形。
他缓缓闭眼,脑海中闪过那份伪造的死亡证明、热搜上的哀悼、沈清站在法院台阶上的背影……这一切都不是演戏,而是一场逆向渗透:用“死亡”换取进入禁区的通行证。
撤离时,他的动作比来时更谨慎。
每一步都避开红外探测的盲区切换周期,每一秒都在计算安保巡逻的时间差。
就在翻越围墙的刹那,腕表震动——一条加密短信来自沈清:
【唐律师查到,赵建国退休前签署的最后一份文件,是《特殊案件顾问准入机制》的技术修订案。
审批编号:hY - 07x。】
陆昭瞳孔骤缩。
赵建国——原市中级法院技术委员会主任,韩明远早年案底的压案人之一。
而这份“准入机制”修订案,表面是优化专家入库流程,实则悄悄加入了“动态行为评估”与“风险人格筛查”模块……换言之,未来任何心理侧写师、独立法医、外部调查顾问,若被系统判定“具有颠覆性思维倾向”,将无法获得案件参与资格。
他们早在十年前就开始布局,用十年时间,把一张杀人网织成了法律程序。
回到废弃心理咨询中心,陆昭没开灯。
他在黑暗中打开笔记本,接入一个伪装成“市公务员抚恤管理系统测试版”的数据库——这是小林从司法局备份日志中复原出的一个废弃测试端口,长期被“红眼”自动化爬虫监控,用于收集潜在威胁目标的信息变异模式。
他新建档案,输入姓名:陆昭
性别:男
出生日期:1996年3月14日
职务:市公安局特邀犯罪心理顾问(已故)
死亡时间:2025年4月5日 05:47
死因:急性心肌梗死(医学推断)
备注栏,他敲下一行字:
“因公殉职,建议追授荣誉。”
按下上传键的瞬间,屏幕右下角弹出一条隐藏进程提示:
【数据包已捕获 | 来源Ip:10.23.8.194(司法局内网)】
小林盯着远程监控画面,轻声问:“你真的打算消失?”
陆昭望着窗外那轮残月,声音轻得像梦呓:
“不……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着我‘复活’。”
而在地下三十米深的机房,某块监控屏突然跳出红色警告框:
? 检测到重复身份录入——陆昭,状态:已死亡。
值班操作员皱眉点击“忽略并归档”,手指未觉颤抖。
可就在那一秒,后台日志深处,一段无法删除的生物认证痕迹悄然生成:
【指纹模拟匹配度:98.7%|面部轮廓重建吻合|声纹残留片段提取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