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在后巷响起,陆昭的手机在掌心震得发烫。
李队长的声音裹着电流刺进耳膜:无人机扫描到目标!
废弃纺织厂顶楼,正等直升机接应!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方才那道藏青色衣角在脑海里一闪——果然不是错觉。
昭哥!沈清的手按上他紧绷的手腕,我跟你去。她的指尖带着余震后的凉意,却像根定海神针,将他翻涌的思绪钉回现实。
陆昭反手扣住她手背,触感是律师徽章的金属棱角。你留在警戒线外。他声音发哑,十年前父亲出警前也是这样攥着他的手,等我。
沈清没说话,只是将他的手指往自己掌心按了按。
这个动作比任何承诺都重,陆昭转身时,裤袋里还留着她塞进来的防狼喷雾——和当年她母亲塞给陆振华的那支,同款薄荷绿。
纺织厂外围已经拉起蓝白警戒线。
李队长迎上来时,防弹衣还在往下滴水,显然是从附近消防栓抄的近路。林德?陆昭盯着他手里的平板,无人机画面里,穿藏青西装的男人正背对着镜头调整腕表,戴着白手套,王博士审完了?
刚吐口。李队长抹了把脸上的灰,手指叩了叩平板,那疯子是t-7项目创始人,王博士说当年他在实验室见过这张脸——他突然顿住,喉结滚动两下,你父亲的结案报告里,提过t-7。
陆昭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父亲牺牲前最后那通电话,背景音里的仪器嗡鸣突然在耳边炸响。
他抓过平板,画面里男人转过半张脸,高挺的鼻梁投下阴影——和记忆里那个蹲在病床前,给昏迷的自己盖被子的医生叔叔,重叠了。
小唐带三组从侧翼包抄了。李队长拍他后背,狙击手就位,只要他敢露头——
陆昭打断他,平板在掌心发烫,他要的就是我们急。他望着顶楼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风掀起门帘,露出里面半片白大褂衣角,我上去。
你疯了?李队长拽住他衣领,那楼体被炸过,楼梯随时可能塌!
他在等我。陆昭扯开他的手,指腹蹭过平板上男人腕间的手表——和当年父亲送他的儿童手表同款,十年前他杀我爸,三年前烧了心理诊所,上周在我咖啡里下致幻剂。他扯掉领口的领带,露出锁骨下淡粉色的旧疤,所有局都是冲我布的,我不上,他永远不会掀底牌。
沈清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
她的律师徽章在警灯里一闪一闪,像颗蓄势待发的星:我跟你到楼梯口。
顶楼的铁楼梯发出垂死的呻吟。
陆昭每往上爬一步,都能听见钢筋在脚下断裂的脆响。
沈清的呼吸就在他后颈,带着淡淡的薄荷糖味——她总在出庭前含一颗,说能压下心跳声。
到了。她突然拽住他衣角。
铁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的风裹着消毒水味,和童年医院走廊的气味一样。
陆昭摸出沈清塞的防狼喷雾,反手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后腰:数到十,没动静就叫人。
门轴转动的声音像把钝刀。
穿藏青西装的男人背对着他站在天台边缘,白手套正慢条斯理摘下来,露出的手腕上,淡青色血管爬成诡异的图案。你终于来了,陆昭。他转身时,口罩被风掀起一角,苍白的脸让陆昭想起太平间的尸体,知道为什么你总梦见手术台吗?
记忆突然决堤。
消毒灯刺得睁不开眼,白大褂的影子笼罩下来,冰凉的针管扎进手背,有个声音在说:小昭真乖,睡一觉就能见到爸爸了。
你是......陆昭的喉咙发紧。
林德。男人扯下口罩,露出左脸一道蜈蚣似的疤痕,当年你爸把我当嫌疑人审了三天三夜,却没发现我就在他儿子的病房当实习医生。他的指尖划过天台边缘的锈迹,你爸死后,我给你做了三次记忆清除——可惜啊,心理医生的大脑太顽强。
陆昭的指甲掐进掌心。
父亲笔记本里夹着的实习医生名单突然浮现在眼前,最后一页被撕走的部分,缺口形状和林德的名字完全吻合。
你不是科学家。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你是杀人犯。
林德笑了。
他的笑声像生锈的齿轮,在风里碾出刺耳的摩擦声。你以为碎尸案、抛尸案是我闲着无聊?他举起遥控器,远处三栋居民楼的窗户同时亮起红点,那是测试,测试t-7的成果——你的侧写能力,沈清的法律直觉,那些被你送进监狱的犯人......他的手指划过遥控器的按钮,都是我养的实验品。
直升机的轰鸣从东边压过来。
陆昭看见螺旋桨卷起的气流掀动林德的西装下摆,露出里面雪白的大褂。真正的t-7,是让整个城市的人,都变成按我剧本演戏的提线木偶。林德后退半步,脚已经悬在天台外,而你,是我最成功的作品。
你走不了!陆昭扑过去。
风吹进领口,他听见沈清在楼下喊他名字,李队长的扩音器在响,小唐的战术靴踏破铁门的声音——可这些都太远了。
他只抓住一片白大褂的衣角。
布料在指缝里断裂的瞬间,林德的笑声混着直升机的轰鸣撞进耳膜:明天早上七点,你会在电视上看到,你的城市,有多听话。
风卷着碎布片飞走了。
陆昭跪在天台边缘,望着直升机消失在云层里,手心里还留着白大褂的纤维,带着某种熟悉的药味——和当年母亲临终前,盖在他身上的消毒被单,一模一样。
后半夜的雨来得突然。
陆昭蹲在爆炸后的废墟里,雨水顺着帽檐滴进衣领。
他的指尖划过一块烧焦的金属碎片,突然顿住——碎片边缘卡着半片带血的标签,上面的字迹被烧得残缺不全,但t-7-001的编号清晰可辨。
昭哥。沈清的伞罩过来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在雨里蹲了两小时。
她的律师袍换成了冲锋衣,却还是习惯性地别着徽章,李队说天亮封锁区会扩大,你先回去——
你看。陆昭举起金属碎片。
雨水冲开血渍,标签背面露出一行小字,是父亲的笔迹:林德,精神控制实验,证据在......
话音被雷声打断。
沈清的伞歪了歪,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在标签上,最后一个字被晕开,成了团模糊的墨。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陆昭还蹲在原地。
他望着废墟里冒出的第一缕晨光,突然想起林德说的明天早上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