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玉看着苏甜平静无波的侧脸,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任何闪烁或犹豫,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宁静。这绝非寻常村姑面对追问时会有的镇定。他意识到,自己碰到的不是故作姿态的推诿,而是真正扎根于骨髓的原则与界限。
短暂的沉默后,萧煜压下心头的失落与不甘,试图从另一个角度寻找突破口。他放缓了语气,带着十二分的诚恳:
“苏姑娘,肖某绝无强求之意,更不敢觊觎贵府秘传。只是……眼见如此神技,能活人无数,却囿于门户之见,不得广济天下,实在……实在令人扼腕。” 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扫过自己身上几处愈合良好的伤口,语气带着真实的感慨,“若非姑娘妙手,肖某此刻早已是荒山枯骨。此恩此德,没齿难忘。姑娘不愿外传,肖某理解,只是……心中难免遗憾。”
他的话语诚恳,姿态放得极低,试图以情动人,瓦解苏甜的心防。
苏甜正在整理手边那些装着各色药粉的小瓷瓶,闻言,手上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她抬起眼,再次看向萧煜。他眼中的真挚不似作伪,那份对军中伤亡的关切也让她微微动容。但这点动摇,远不足以让她改变主意。
“肖公子言重了。” 她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医术本是用来救人的,能救下公子,便是它的价值。至于广济天下……” 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已然明了——那不是她需要考虑,或者愿意承担的责任。
她将最后一个瓷瓶放好,转过身,正对着肖玉,语气缓和了些许,却也带着明确的终结意味:“公子伤势未愈,还需静养。在你好全之前,若伤口有任何不适,我自会尽力处理。至于其他,请恕我无法应承。”
这话既是安抚,也是再次划清界限。她承诺会负责到他伤愈,但也仅此而已。关于缝合术,关于师承,关于她身上任何超越常理之处,都已被归入“无法应承”的范畴。
肖玉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刻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他知道,再纠缠下去,不仅徒劳无益,反而可能惹人厌烦,破坏目前这来之不易的、相对和谐的相处。他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思绪强行压下,脸上重新露出那抹带着些许虚弱的、恰到好处的感激笑容:
“是肖某孟浪了,姑娘莫怪。能得姑娘救治,已是天大的幸事,肖某不敢再有他求。一切……但凭姑娘安排。”
他选择了暂时退让。来日方长,既然人还在这里,总有机会。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身体,以及,更加细致地观察这一家人,尤其是这位神秘莫测的苏姑娘。
苏甜见他不再追问,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个结果。她端起空药碗和用过的布条,准备离开。
“苏姑娘。” 肖玉忽然又开口叫住她。
苏甜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眼神带着询问。
肖玉看着她,目光深邃,语气真诚:“无论姑娘师承何处,身怀何等秘术,救命之恩,肖玉永世不忘。他日若有机会,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这一次,他没有再试探,只是纯粹地表达感激。或许,这也是拉近关系的一种方式。
苏甜看了他片刻,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随后便转身,掀开窝棚入口的遮挡,身影融入了外面明亮的日光中。
窝棚内,肖玉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苏甜的谨慎与坚决,远超他的预期。这非但没有打消他的念头,反而让他对那“家传秘术”和这整个苏家,产生了更加强烈的好奇与探究欲。
“家传……” 他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看来,想要解开这些谜团,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方法。
而窝棚外,苏甜走在回自家主窝棚的路上,心中也并不平静。肖玉的追问在她意料之中,但他的执着和那份对军中伤亡的真切关怀,还是让她留下了一丝印象。她知道,这件事不会就此结束。在他伤愈离开之前,或者说,在他们彻底摆脱这个“麻烦”之前,她都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