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攀登的过程艰难而漫长。裂缝陡峭湿滑,脚下不时有松动的碎石滚落,坠入下方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潮水中。苍曜一手紧紧抱着苏叶,另一只手还要分心抓住岩壁凸起或藤蔓维持平衡,胸前的伤口被一次次牵动,鲜血早已浸透兽皮,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闷哼和额角爆出的青筋。
苏叶能做的只有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尽量减轻他的负担,并将微弱的灵魂感知力释放到极致,提前预警上方可能存在的危险或可供歇脚的平台。她的脸色越来越白,精神力透支带来的眩晕感不断侵袭着她。
影貂如同最灵活的阴影,在前方探路,时不时回头喷出小口灰色雾气,精准地阻滞下方追得最紧的冥苔潮锋,为苍曜争取宝贵的喘息之机。但它的雾气显然也并非无穷无尽,喷吐的频率明显慢了下来,眼神中透出疲惫。
雪团紧紧跟在苍曜脚边,偶尔利用微弱的空间跳跃能力,瞬移到上方某个落脚点,发出焦急的“嘤嘤”声,指引方向。青鳞被苍曜小心地揣在怀里,萎靡不振,只能偶尔发出一两声细微的“咕噜”,似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这是一场与死亡赛跑的垂直逃亡。
就在苍曜感觉体力即将耗尽,内腑剧痛几乎要让他昏厥过去时——
“左边……有个……凹陷……好像……可以躲……”苏叶虚弱的声音如同天籁般在他耳边响起。
苍曜精神一振,奋力向左侧挪动。果然,在茂密的藤蔓和一片巨大的蕨类植物后方,岩壁上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仅容一人弯腰进入的洞口!洞口边缘光滑,似乎经常有生物进出,但此刻并无活物气息。
“进去!”苍曜毫不迟疑,用尽最后力气拨开藤蔓,率先钻了进去,然后迅速将苏叶拉入,影貂和雪团也紧随其后。
一进入洞内,苍曜立刻转身,不顾伤势,双掌猛地拍在洞口内侧的岩壁上!
“轰!”
低沉的闷响中,碎石簌簌落下,他竟硬生生凭借蛮力和残余的图腾之力,将洞口上方一块本就有些松动的巨大岩石震塌了下来!
巨石轰然落下,混合着泥土和藤蔓,瞬间将洞口严严实实地堵塞了大半,只留下些许缝隙!
几乎就在洞口被堵住的下一秒,灰白色的冥苔潮水便汹涌而至,“啪”地一声撞在了堵塞洞口的岩石和杂物上!
“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立刻从洞外传来,岩石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蚀刻出痕迹,但巨石体积庞大,冥苔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彻底腐蚀穿透!
它们被暂时挡在了外面!
洞内一片黑暗,只剩下众人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声。
成功了……他们暂时安全了……
苍曜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冰冷的洞壁滑坐在地,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淤血,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强行震塌岩石,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力量,也让他的伤势恶化到了濒危的程度。
“苍曜!”苏叶惊呼一声,扑到他身边,手忙脚乱地想为他擦拭血迹,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雪团焦急地围着苍曜打转,用脑袋蹭他。影貂警惕地检查了一下被堵塞的洞口,确认冥苔暂时无法涌入后,才疲惫地趴下来,舔舐着自己有些破损的爪子。
青鳞似乎也感应到父亲的危急,挣扎着从苍曜怀里爬出来,发出微弱的悲鸣,用小脑袋去顶苍曜冰冷的手掌。
绝望的气息,开始在这个狭小的避难所弥漫。伤势、疲惫、以及洞外持续不断的腐蚀声,都在一点点吞噬着他们的希望。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苏叶近乎绝望地环顾四周,试图找到任何能帮上忙的东西时,她的目光忽然被洞窟顶部吸引。
这个洞穴并不深,内部大约只有寻常房间大小,看起来像是某种中型野兽废弃的巢穴,角落里堆积着一些干枯的杂草和骨头。但在洞穴顶部,有一道天然的、极其细微的裂缝,如同一线天。
而此刻,正值外界夜晚。清冷皎洁的月光,竟然恰好透过那一道细小的裂缝,如同舞台的聚光灯般,精准地洒落在洞穴中央的一小片空地上!
那月光似乎与寻常月光不同,更加凝练,带着一丝淡淡的、银辉般的流光,散发出一种宁静而纯净的能量波动。
苏叶猛地想起了什么!苍曜是银月狼族!传闻中,银月狼族在月光下,尤其是满月或特定纯净月华下,恢复力和力量都会得到增强!
这缕透过特殊缝隙照射下来的月华,或许蕴含着更精纯的力量!
“月光……苍曜……快……到月光下去!”苏叶用尽力气,拉扯着苍曜,想将他拖到那缕月华之下。
苍曜似乎也感应到了那月华的特殊,求生的本能让他挣扎着,配合着苏叶的搀扶,一点点挪动到那束清冷的月光之下。
当那银辉般的月华笼罩住他身体的瞬间——
异变发生了!
苍曜身上那件早已被鲜血浸透的银色狼毫皮甲,竟然自主地泛起了淡淡的、与他图腾之力同源的银色光晕,如同呼吸般微微闪烁。那精纯的月华能量,开始丝丝缕缕地、主动地渗入他的皮甲,透过皮肤,融入他近乎枯竭的经脉和受创的内腑!
他闷哼一声,不是痛苦,而是一种久旱逢甘霖般的舒缓。他体内那微弱如星火的图腾之力,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燃料,开始自发地、缓慢地加速运转起来,引导着月华能量温养修复着受损严重的身体。虽然他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似乎顺畅了一丝,紧蹙的眉头也稍稍舒展。
这特殊的月华,真的对他的伤势有奇效!
希望,如同这缕穿透重重阻碍的月光,再次降临在这个绝望的洞穴之中。
苏叶跪坐在他身边,紧紧握着他一只手,泪水终于滑落,却是喜悦的泪水。
然而,他们并未注意到,在一旁的阴影里,影貂抬起头,幽绿的眼睛望着那缕特殊的月华,又看了看正在吸收月华的苍曜,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那神色中,有惊讶,有一丝了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它似乎……认得这种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