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轻抚胡须，点头道：“正是老夫。”
“唰——”
荀攸目光缓缓扫过厅中众人。
越看越是心惊，寒意自脊背升起。
张昭、诸葛瑾、鲁肃、王朗、乔蕤……这些名动南疆、威震徐土的人物，竟尽数归于大蜻麾下！
“公达。”
王炅眸光微敛，声音不高却极具压迫感：“今日议事，你可愿旁听？”
“这……！”
荀攸心头剧震，几乎不敢应声。
“王虎。”
不等他开口推辞，王炅已然下令：“左侧设座，再派人引阿鹜夫人去寻大乔、小乔，到后院安顿。”
“得令。”
堂外传来一声浑厚回应。
“咕噜。”
荀攸喉头滚动，咽下一口干涩。
此时此刻，何止是惊惧？简直是从五脏六腑里透出冰凉。
王炅不仅邀他列席机要，连自己侍妾的名字都了如指掌，这是何等手段！
不多时，
左首处摆好席位。
荀攸强压不安，躬身入座，其子荀缉静立身后。
“继续。”
王炅神色平静，仿佛刚才一切皆寻常。
王朗起身禀报：“主公，四郡户籍清查已毕，共七十三万五千余户，人口计二百九十七万余，人均授田六亩有余。
今岁新开荒地三千二百亩。”
“尚算不错。”
王炅颔首道：“山越清剿渐有成效，流民陆续下山，民居营造之事需与工部细议，择期呈报文书。”
“遵命。”
王朗恭敬退回。
张昭起身陈情：“各郡县衙署整顿过半，文职空缺暂由武吏补任。
刑律条文已在各地推行，并委派里正、亭长深入乡野宣讲法令，教化百姓弃械归耕，不再据险称雄。”
王炅揉了揉眉心，沉声道：“官吏储备可持续推进，但学府师资务必留足，那是大蜻日后根基。”
“谨记。”
张昭应罢归位。
厅内奏对不断，
荀攸默坐一侧，默默倾听。
待吏部诸事禀毕，诸葛瑾缓步而出：
“刑部会同吏部核查旧吏，凡曾淫掠百姓者斩，苛虐乡里者罚役二十年，贪赃枉法者囚十年，悉数押入大蜻狱中服劳役，参与学府及城池扩建。”
王炅略作思忖，点头道：“如有真心悔改者，可暂调学堂启蒙童蒙；若仍存异心，蛊惑民心，则从严惩处。”
“领命。”
诸葛瑾躬身而退。
王炅再令：“严查人口买卖，凡贩卖幼童、妇人者，一律处斩，其家族十年之内不得仕进、不得入学。”
“遵令。”
诸葛瑾再度施礼。
刘晔出列启奏：“礼部四司业已齐备，正协同工部在四郡兴建学堂。
目前登记学子近二十万，多为十二岁以下启蒙儿童，能入学院、学府者不足两万。”
“子扬。”
王炅凝声道：“学府事务繁重，眼下尚无大儒主持，六院教学暂由六部官员兼理授课。
你须与诸司商议课表章程，开学前务必定案。”
“得令。”
刘晔朗声应诺。
鲁肃上前奏道：“郡营卫所募兵已足额，四大军团兵器重铸方案已定，经工部着手打造，预计明年七月可全军披甲。”
“甚好。”
王炅语气坚定：“第二军团改制一事你要亲自督管，舰船建造与军械配置，务必与工部紧密协防。”
“属下明白。”
鲁肃肃然领命。
乔蕤站起身，拱手禀报：“主公，大蜻城扩建预计来年九月可竣工，而大蜻学府二月便可启用。
各郡水利也已开始招募民夫整修，只是人力开支浩大，工部与户部联名呈上奏章，请您尽快过目。”
“又是钱的事？”
王炅眉头微皱，语气中透着一丝疲惫。
“正是。”乔蕤点头。
王朗随即上前一步，叹道：“主公，兵部要铸兵器，军议司拟改制水师，礼部修建学堂需拨款，教书先生也要发薪俸；前线将士要粮饷，地方官吏年前也得发禄米——如今国库实在空虚。”
“不必慌乱。”王炅揉了揉额角，“明年大蜻商会将向各州贩售书籍，收入一增，财政自会宽松些。”
“是。”王朗应声退下。
“哒……哒……哒……”
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叩击，王炅声音骤然转冷：“既然六部都议过了，军议司也该拿出个说法，你们意下如何？”
“淮南。”鲁肃目光如刃，脱口而出。
刘晔抚须颔首，接口道：“不错，庐江本属扬州，现为袁公路所据。
依我之见，可联合兖州曹孟德，共取两郡之地！”
“不可！”王朗猛然起身，面色涨红，“户部眼下捉襟见肘，你们可知攻伐淮南需征调多少民夫转运粮草？跨江运粮耗费何等惊人！更别说战损抚恤、伤卒供养，便是把四郡家底掏尽，也撑不起一场大战！”
“王侍郎……”鲁肃与刘晔面皮微抽。
黄忠、太史慈、甘宁、廖化四人更是神色不悦。
身为军议司护军兼四大军团统帅，他们视军功为立身之本，无战则无功，何谈荣耀？
“哼！”王朗拂袖冷笑，“如今国库亏空累累，主公推行仁政，税赋锐减，哪一家诸侯给士卒发饷？能让百姓吃饱饭已是恩德，偏咱们大蜻样样都要给钱粮，这般挥霍，普天之下独此一家！别说现在打不动，就算再等一年，也难动刀兵！”
“真有这么难？”鲁肃苦笑摇头。
他也曾掌过户部，自然清楚银钱吃紧到何种地步。
“还问难不难？”王朗气得胡须直抖，“当年你鲁子敬主理户部时，豫章县学都未能修缮。
如今却要支撑四郡学堂、书院齐建，户部还能是当年那个户部吗？”
“哈哈。”鲁肃干笑两声，不再争辩。
诸葛瑾与刘晔也都默然端坐，不再多言。
他们的意思已然表明：收复淮南、庐江确有必要，但能否出兵，全看户部有没有钱，以及主公如何决断——责任不在军议司。
“景兴……”王炅欲言又止。
王朗正色道：“主公，并非我不愿开疆拓土，实是财力无法支撑大军远征。
若执意用兵，唯有三个法子：停修学堂，削减军饷，或加重赋税！”
“不行。”王炅断然摇头。
军饷关乎士卒性命，动摇不得；
学堂乃育人根本，关乎大蜻未来；
轻徭薄赋、摊丁入亩，更是安民之策，岂能轻易更改？
“主公。”张昭缓步出列，“我军自天岳山起势，至今不过一两年光景，已据有江东四郡。
此时当以休养生息为主，蓄力待时。”
“子布先生。”甘宁皱眉道，“若长久不战，将士如何砺兵？”
“屯田。”张昭沉声道，“分田之后，户部尚存部分闲田可用作奖赏。
平日训练之余，将士可在四郡开垦荒地，所得归仓，以补军资。
征战固需勇夫，然无充足后勤，何以持久？”
众人闻言皆望向王炅。
王炅缓缓点头，语气凝重：“四郡百姓近三百万，对寻常诸侯而言已是殷实之基。
但我大蜻行善政，更应未雨绸缪，广积粮草，厚植根基。”
“喏！”黄忠等人虽心有不甘，也只能领命。
片刻后，乔蕤再度起身，语气温和：“主公，既暂息兵戈，是否也该考虑终身大事？年关将至，来年您便满二十了。”
“说得是啊。”众人纷纷附和。
张昭更是直言：“依我看，乔侍郎千金温婉贤淑，堪配主公；还有汉升将军之女，英气逼人，颇有乃父风范。”
“子布先生慧眼。”黄忠朗声一笑，满脸欣慰。
“呃？”
王炅眉头微皱，冷声道：“江东初定，百姓尚在困苦之中，我若此时大办婚事，岂不让四郡黎民寒心？他们又会如何看大蜻政权？”
……
“属下明白。”
众人神色一凝。
确实，如今根基未稳，不宜铺张。
王竫略一点头，语气凝重：“此事我自有斟酌。
若有姻缘之事，也必从简而行。
当务之急，仍是安民养息。”
“谨遵军令。”
众人齐声应诺。
“公达。”
王竫目光转向左侧席上的荀攸，沉声问道：“荀氏门中，素有家学渊源，八龙并起，藏书想必极为丰富吧？”
“确有积累。”
荀攸低声答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涩意。
王竫目光深远，缓缓道：“我听闻水镜先生司马德操现居荆州避乱，不知可否由你执笔修书，邀他来江东讲学，主持学府？”
“什么？”
荀攸猛然抬头，满脸惊愕。
他本以为此行或遭诘问，未曾料到竟是这般提议。
“呵呵。”
王竫轻笑一声，“如今大蜻与荆州已缔和约，互不侵扰，商贸往来不断，江东境内安稳有序。
正是延揽贤才、兴教化之时。”
……
“将军……”
荀攸神情复杂，“司马先生行踪难定，此事不敢担保。
但若只是传递江东敬贤之意，阐明学府之设，倒无不可。”
“好。”
王竫果断道：“那就烦请你亲书一封，交由赵毅送往荆州。”
“遵命。”
荀攸拱手领命。
这时，赵毅自王竫身侧出列，躬身行礼：“大蜻司天监监正赵毅，听候调遣。”
“司天监？”
荀攸瞳孔微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