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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饴那姑娘对工作挑得很呢,跟废城管理部换了好多,说要捡一份离我那所公寓近的。”
子肥泉抱起手,继续欣赏着教堂顶上的壁画。
“——现在在一所超级市场当售货员,不过确实很近了——等以后让她忙完了来公寓吃点饭再走——”
……
何知行有些失神,怔了一下,点点头,这只饕餮种一直没和他联系过,上次——上次是在力士满遭袭的那天晚上,打完电话不久翼人种就大开杀戒——
看来小姑娘是真把他和子肥泉锁死了,怕后者误会……
……
“好,等去采购时应该能便宜一点。”
何知行强笑着,想缓解一下气氛——但身旁这只龙娘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不领情似的,依旧仰视着,脑袋直接搭在了椅背的顶部。
“你看。”
她举起一只手指了指天花板。
……
是一幅巨大的油画,没学过美术也看得出是中世纪时期风格,人物繁多,各有所像,围绕着最中间一个男子,纷纷扰扰地像缠绕的漩涡。
色调由上至下,由彩到暗,花花绿绿,就算是静止的图像也能看出人声熙攘。
“《最后的审判》——”
子肥泉低下头。
“你是理科生……那我来考考你——可以看见画作中鲜明地被分成了上中下底四个部分,最底下的部分代表着什么?”
……
怎么还教学起来了……
何知行朝旁边无人处咳了咳,望着沉思了一会。
“是,额,是平民百姓吧,对不对,感觉他们很痛苦,衣衫褴褛的,还有人在哀嚎——”
“是地狱。”
……
……
这只龙娘咧起嘴。
“我以前刚看到这幅画时也和你想的一样,但——这就是西方和东方的区别,大陆决定了所思所想的不同——
这是在裁决,画作中间那个是救世主,圣母畏缩在他右肋下——和这里的雕像完全不同。”
子肥泉指着教堂深处,耶和华躺在圣母的膝上。
……
“再问一个问题——从上往下数的第三层代表着什么。”
“……低阶的天神?”
“错了——我都说是在裁决——他们是被裁决之人,左边升上天国,右边降下地狱。”
……
……
何知行没有回答,有些心不在焉,依旧在想着之前子肥泉的那番言语——虽然本人声称不算是指责,但他仍然感觉到了一阵心里巨大的震荡和战栗——
现在就像是交火的间歇期似的,子肥泉单方面宣布了停火,但何知行本就没有任何的枪支弹药,任何反抗都被挡了回去,给自身加上重重一击。
……和这龙娘在侵犯自己没有区别,侵犯自己的脑子,带来持久而有威力的痛苦——现在则是暴力的间歇,他正在大口喘息着。
所有的所有,思绪与展望不断地厮杀、冲突,使人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下意识地像溺水的人那样伸手往旁边一捞——
……
“——怎么了。”
子肥泉感觉到手被抓住,转过头回握。
……
“……没事,有点——”
“——我早就说过,想揩油可以直接摸这里——不是开玩笑,一直都不。”
她撇撇嘴,用龙尾指指自己的胸。
?
什么时候说过?
……
“——刚才的推论——”
“是你求我不要讲的。”
何知行有些尴尬,不过子肥泉拉了拉他的手,示意继续问。
……
“……这一切你早就预料到了吗——在当兵时?”
“没那么晚,当站到宾大菲舍尔图书馆前的演讲台时就知道了,后面只不过是印证猜想——或许更早,一切的一切都在史书里面来回演排——
我想改变,但你知道的,一个平权社团的社长顶什么用呢——总参的心理战指挥官更没用。”
……看起来这只龙娘没有隐瞒的打算。
她继续道。
“——不仅仅是我,那个矮矮的小孩吸血鬼也是——”
“人家有名字吧,而且也和你一样是长生种……”
“——嗯,迪维娜也和我想的一样,”
子肥泉笑笑。
“不过她很谨慎,和谁都不说,怕影响自己的前程——除了我,算是一种百年老人之间的信任。
就在审判江逸的那天晚上,你和宋绥去谈话,我们唠了一会——可能是长生种的某种底层代码,就算我们观点一致不过还是吵起来了——她决意要留在前线随着北方联邦同生共死,因为家族的使命,我当然不赞成。
这人是军中高级官员的唯一一个失败主义者,把念头隐藏得很深,用使命让自己麻痹——
但是你还是可以批评她,她也不会反驳,凭我的了解。”
……
……
?
“你们不是在谈论男性的生理极限?”
……
子肥泉有点莫名其妙——
“这种话题我提起来迪维娜也不会接,她可是发兰西帝国的绅士——一米五的绅士,可能还不到一米五。”
……
两人是有世仇吗,怎么一直在相互攻击——是特殊的羁绊罢……
何知行把手肘支在自己的膝盖上,突然觉得还是担心一下自己比较好,看起来这只龙娘暂时不会对他发难了——
但该来的总还会来,子肥泉似乎并不认为自己刚才的说教达到了效果——应该会随时再落下铡刀。
他再一次仰望着壁画,斑斓的色彩间有条条框框的天窗,翼人种的身影在其中闪过——似乎回到了那天晚上,这群亚人随时破窗而入带来死亡。
——但自己的死期感觉确实是不远了。
——
——
……
这些长生种用过去的眼光来丈量未来,以达到对未来的预测——那他们究竟是来自过去还是来自未来,他们在时间长河的游荡中是否真的遵循着先来后到的原则。
不得而知。
……
——
——
“走了。”
子肥泉撑着膝盖站起,龙尾在何知行手臂上轻扫一下。
“回酒店,天色不早了。”